“时哥,你那时候挺混啊…”洛绒听着往事,脑补时无虞打架的样子,咂了咂舌,共事两年,对这时哥又有种不同的看法了,现在他的时哥,看着温温和和,怎么也不是个会打架的性子。
他撑着脑袋,琥珀色的瞳仁里尽是对下文的好奇,毕竟恋爱这种事,听着别人谈总比自己谈有趣。“后来呢?时哥你说完这句话,然后他什么反应。”
“你想要什么他什么反应。”时无虞看着洛绒,剑眉微挑,反问硬生咬成陈述。
“按照电视剧里的走向,他应该说什么,他看清了,说时哥你什么样子,都是他喜欢的样。”
时无虞唇角勾起一丝几近嘲讽的笑,浅淡的如冬日湖面的薄冰,稍纵即逝,“他没那么蠢。”
他说着,端起面前的咖啡又抿了一口,冰美式的苦涩在嘴里蔓延开,他不受影响。
“他不是电视剧的人,不会说这些狗血台词,我也不是那等着被拯救的人。”
洛绒有些不满地嘟囔着:“时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后面的事嘛嘛。”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时无虞,满是急切。
时无虞放下被子,看向咖啡馆窗外,机场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如当初的他们。
“他那时,没有说话,就静静的看着我,眼神里有读不懂的东西,我却总觉得,他能看穿我。”
他顿了顿,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我有点害怕他那个眼神,所以就转身走了,留他一个人在那里。”
洛绒眨了眨眼睛,歪着头问:“那后来呢,他没有追上来吗?”
“没有,我走了很久,他都没追上来。”
“这也太不合常理了。”洛绒瘪瘪嘴。“他不是喜欢你吗,怎么追都不追啊。”
“他喜欢的只是他以为的我,成绩好,风评好,受欢迎。”时无虞又笑了一下。“用你的话说,我挺混,当我把我混的那面展现出来,他就该退缩了,毕竟肖礼他们会打架,都是跟着我学出来的。”
“那时的我想着,这样也好,至少不用面对那些复杂的情绪。”
“所以在巷子那次,贺循出头,时哥你才有点感觉的是吧?”洛绒歪着头。
“是。”时无虞应得很果断,十年前的事,也没必要再这么扭扭捏捏。“但我那时,在害怕。”
“害怕什么?受伤还是失去?”洛绒追问。
“都有。”时无虞说着:“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打乱闯进我的生活,打乱我的节奏。”
“那他那时候对你就是特别的啊,没想着试试?”
“试试?”时无虞像是听到了笑话,反问着洛绒。当看见对方重重点了点头,眉头微扬,转而自嘲一笑,“毛球,冬天里被冻僵的手接触到温水是什么感觉?”
洛绒愣了一下,仿佛没料到时无虞会突然抛出这个问题,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作答。
“是疼。”时无虞替他回答,声音有点哑。“冻僵的手在温水里泡得越久越疼。”
“他和肖礼他们不一样,我习惯了肖礼他们的存在。而在国外长大的他,自由而张扬,轻浮不着调,喜欢谁,想对谁好都在行动上,就那么直直闯入你的生活。”
“而我,身后有太多的事了,我这种人,不适合接受他的喜欢,会伤害到他,会把一切搞砸。”
“我后来只听到他让我,先信任他,但我那次头也没回,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那后来,你们关系不会也就这样了吧?”洛绒皱着眉,不然他时哥怎么会说有念念不忘的人呢,虽说是十年前的事,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同班同学呢,怎么会这样呢。”时无虞伸手弹了一下洛绒额头。“在班上,他一如既往地和我打招呼,往我身边凑,不管我怎么冷脸,他都不受影响似的找各种理由和我接近,我也无动于衷。”
“要我说时哥你太拧巴,考虑得太多,心里都有点感觉了还把人往外推…”洛绒嘟囔。“而且他对你明摆着偏心。”
“就是太偏心了,我才会躲。”时无虞低低一笑。“毛球,你懂一个人,满心满心都是你,不带任何目的接近你吗?”
“我懂啊,那是一种很纯粹的喜欢,多难得。”洛绒用力地点点头,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向往,仿佛在想象那种被人纯粹喜欢的感觉。“好多人求都求不来,时哥你倒好,还躲。”
“对我来说,那更像是一种负担。”时无虞瞥了眼手表的时间,也没了下文,只是站起了身。“好了毛球,时间不早,我真得去接欢欢了。”
洛绒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从时无虞挖点故事,但看着时无虞是真准备走了,只能跟着站起身,嘴里还在念叨:“时哥,你讲故事太吊胃口了,下次记得把后面的事讲给我听啊。”
时无虞点点头,转身往机场外走去,机场依旧嘈杂,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洛绒跟在他身后,脑海里还在想刚才的故事,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时哥要将那份感情拒之门外,如果是自己的性格,很希望那时候有人拉自己一把。
他看着时无虞的背影,想着他刚刚讲述的那些过往,虽然他知道还有很多东西自己这时哥没说,但心里还是泛起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时无虞看似寡淡,实则内心藏着太多事,那些过往像道道枷锁,把他困在其中。
洛绒突然就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时无虞不开心了。
双流机场外,也是人来人往,时无虞身形挺拔,长腿一迈就打算走着路接时欢,他的车还在KTV那边,加上今天的会议,压根没时间去动车。
“小鱼!毛球!”还没走几步,清脆的童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时无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扎着双丸子头的小女孩,嘴里含着棒棒糖,朝他飞奔而来,他唇角微微勾起弧度,蹲身将女孩接个满怀。“没大没小。怎么来这儿了?不是说我来接么。”
时欢偏头向洛绒打了声招呼,就在时无虞怀里蹭着,时无虞屈指刮了一下时欢鼻尖,后话是朝着跟在时欢身后,满脸倦容的罗思郁。
“别说了…我再帮你带小孩,我罗思郁三个字就倒过来写。”罗思郁抓了抓凌乱的发丝,明摆着瞌睡还没醒。
洛绒一瞧,抢在时无虞面前乐出来声:“怎么了这是,昨晚偷牛去了?”
“不愧是狗嫌猫憎的年纪。”罗思郁看着埋在时无虞颈窝的女娃,几近咬牙切齿。“这个小崽子,昨晚折腾到两点才睡就算了,今早六点就醒了,又哭又闹的非得来找你,我寻思着我还挺会带小孩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小鱼,你别听他胡说,我可乖了。”时欢轻哼一声。
时无虞淡淡一笑,入秋天凉,怕时欢挨了冻,将帽子给时欢带上才接罗思郁的话:“辛苦了思郁,小孩子,换个环境不习惯。”
罗思郁白了他一眼,“就你会宠着她,你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快赶上熊猫了。”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时欢从时无虞怀里探出头来,朝着罗思郁做了个鬼脸,“谁让你不给我讲睡前故事,我就不睡。”
“你……”罗思郁气得说不出话来,作势要去抓时欢,时欢赶忙又往时无虞怀里钻。
洛绒将时欢一挡,嘿嘿一笑:“郁哥,你就别和小孩子计较了,欢欢是真乖,和我都不闹,肯定是你的原因…”
时欢听到这话,咯咯笑出声。
“嘿,你个小崽子…”罗思郁作势要打,洛绒缩了缩脖颈瘪嘴。
“诶,对了,时哥。”反正也接到了时欢,洛绒还是想知道后续“我再问一下嗷,你刚说在KTV外和他见面了,到底怎么样了啊?”
时无虞的笑容微微一僵,眼神有些复杂,抱着时欢步步走的稳“没什么,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他……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没什么变化,没什么变化就是说十年前贺循都已经潮的没边了是吗?
十年前就是这种看着像长期谈恋爱,不谈长期恋爱的款了吗?
十年前耳朵上就有这么多洞了是吗?
洛绒还想再问,看到时无虞的表情,便把话咽了回去。
“谁?贺循?无虞,你是真和渣渣见上面了?”
罗思郁顿时来了精神,愣了一下。
“对,怎么?”
时无虞脚步顿了一下,偏头看向着高中时期的铁哥们,似是觉得他这反应有点奇怪。“说起这个,思郁,你微信又用回小号了?”
“啊,是。”罗思郁反应快,突然想起贺循问他借走的账号,也就应下了。“你知道的,账号太久不用会冻结,我就翻出来用用。”
但是作为当年省状元的时无虞何其聪明,他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是也不想深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不再深究。
只是继续向前走去,他怀里的时欢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眨着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却也乖巧地没有出声,只是在程初肩上蹭来蹭去。
洛绒偏头看了一眼罗思郁,眼里的好奇藏不住,那意思明摆着让罗思郁套套话,问问见面说什么了。
罗思郁心下了然,毕竟他也是想要再帮助两兄弟一把:“贺循他,没说什么?”
“…没有。”时无虞沉默片刻,当然没说什么,因为昨晚全是自己借着酒劲在说,没有给贺循说的机会,甚至话里话外,让他别来打搅自己的生活。
十年前贺循干的事确实不太地道,但是后来他和时无虞的关系,全班都起过哄。
罗思郁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哽在喉间。
时无虞抱紧了时欢,小家伙听不懂,但是像是感受到自己这小鱼情绪变化,也就老实下来,偏着头靠在他肩头,嗅着令人安心的气息。“都是成年人了,不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无虞,你真能放下?”罗思郁询问,多年的交情,他太了解时无虞了,这种拧巴的性格,惯会口是心非。
“放不下,但不重要了。”
时无虞抱着时欢加快了脚步,仿佛这样就能逃离某些记忆,机场外的秋风吹过,却吹不散心里的郁结。
看着那道渐行渐远的修长身影,洛绒和罗思郁对视一眼,当捕捉到洛绒眸底越发强烈的八卦之心时,罗思郁暗道不妙,转头就跑。
洛绒撒开脚丫子就追,“郁哥!你和时哥是高中同学!你还知道其他故事是不——”
“我不知道!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回到家时,时欢已经睡着,时无虞轻手轻脚的将时欢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轻刮了一下小孩肉嘟脸蛋,拉上窗帘坐在床边陪着小家伙。
他甩了甩酸软的手臂,拿起放在床头柜上,和贺循在银杏路段上的合影,与他手机里的别无二致。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贺循的脸,心里泛起阵阵涟漪,他以为自己早已看淡,可在见到贺循的那一刻,自己失控的情绪说明了一切,有些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何况,贺循太好了,好到其他人再难走进自己心里,好到没人知道,自己早就因为他红过眼。
好到,自己收养时欢,也是为了那眉目间的相似。所以不可控的,又想起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