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其他三人分别后，时无虞拐进了老旧的小区，外面的铁门生了锈，随着推动吱嘎响。
楼道里弥漫着陈旧的气息，墙壁上的涂料已经有些斑驳，偶尔还能看见顶角蜘蛛结扎的蛛网。
老式楼道里并没有灯有些昏暗，裸眼视力5.3，偏偏有夜盲的时无虞只好站在楼梯口拿出了手机，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扶着栏杆上了楼。
楼梯的扶手有些生锈掉皮，摸起来有些粗糙，时无虞一手握着手机，电筒的光亮在狭窄的楼道摇曳，投下清晰的光影。
时无虞一步一步往上走着，心里思绪万千，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新同学贺循对他这么热情，这种热情让好好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就算和肖礼，和罗思郁关系处的好，刚升高中那会儿也没这么热情，是磨合了两三周才彻底玩到一堆.
不愧是外国人。
时无虞对外国人的固有印象，增加了一例。
终于，走到家门口，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一转，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打开了。
“奶奶，我回来了。”
房间弥漫着陈旧的味道，家具虽然简陋，却被收拾的整整齐齐，时无虞顺手关上了门，刚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就听见厨房碗打碎的声音。
时无虞心头一紧，连忙走向厨房。
厨房的灯光有些昏暗，老旧的灯光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地面上，破碎的瓷片散落一地，碗里的饭菜也洒落了出来，时奶奶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站在原地略显无措。
“奶奶，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他连忙走上去，握住奶奶的手，上下打量，没有见着伤口才松了口气。
“奶奶，您先出去吧，我…”
“你是谁啊？”
时无虞瞳孔缩了一下，抬眸对上奶奶略为浑浊的眼，心里顿时一阵酸楚，他知道奶奶的病又犯了，完全不可控。
“奶奶，我是小虞，您的孙子。”时无虞将奶奶扶到饭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蹲下身安抚着奶奶，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仿佛在哄一个小孩子。
“您在这儿等着我好不好？”
奶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时无虞扯唇牵起抹笑，重新回到厨房捡起碎片，弯着腰用扫帚和铲子将地上的饭菜扫进垃圾桶。
刚直起身，把扫帚靠着墙放好，就感觉后背一痛，下意识转过身来，只见奶奶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擀面杖，眼里是警惕。
“你是谁，怎么在我家？”
后背的疼痛的难散，时无虞吸了口凉气，抽出奶奶手里的擀面杖，再次拉着人到木椅边坐下，半蹲着身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抚摸。
“我是小虞，奶奶，我刚刚告诉过您了。”
奶奶皱着眉，眼神在时无虞脸上游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最后微微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小虞才到我肩膀这么高。”
奶奶的语气有些发颤，想抽出自己的手试图比划身高。
时无虞眼里的无奈愈发沉重，他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能听自己话的奶奶，转瞬又不记得了。
“奶奶，别赶我走好不好，赶我走了谁陪你玩呢？”
时无虞按住她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空出来的手指向墙壁上挂着的相片。
相片里是他小学毕业时，和奶奶的合照，那时候的奶奶还是精神焕发。
“您看，那是我们一起拍的相片，那时你总说我好丑，总打击我，我寻思着我真的这么丑吗？”
“我丑吗，奶奶？”时无虞脸颊蹭了蹭奶奶的手，笑了笑。
“你不丑，小虞丑，所以你不是小虞。”
奶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接着脸上勾起一丝笑意，抽出手避开时无虞，翻着碗筷执拗的想要去打饭。
“小虞等会儿要回来吃饭了，我得把饭准备好，孩子，留下来一起吃……”
“…好。”
时无虞抿了抿唇，只是眼眶红了一下，奶奶的记忆停留在了过去，暂时认不出现在的自己，但还在出自本能的爱自己，他看着奶奶略为蹒跚的背影，不再强求，而是妥协似的顺着她的话说。
他上前几步，轻轻从她手里碗筷拿走放在一旁，奶奶盯着他看了几秒，时无虞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得奶奶转身走出了厨房。
时无虞放心不下，站在厨房门口观望，
只见时奶奶静静的坐在旧到掉皮的沙发上，晃着脚，盯着墙上的相片，眼神有些空洞，像是在思考些什么。
时无虞视线久停留，半响偏头摸出手机解锁，兴许有些卡顿，联系人界面的张主任戳了几遍才成功打出电话，作为自己奶奶的主治医生，他觉得还是该和张主任说一声。
“喂？小虞？”
电话那头接通的很快，不过十秒就传来张主任熟悉的声音。
“阿姨，我今晚可能，没办法来给小武补习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那边的声音有些急切，担心人出了什么状况。
“奶奶犯病了，不太能记得我，今晚得看着点她。”时无虞垂下睫，抿唇调整了情绪，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小武那边…今晚对不住了。”
“小武的事不急，阿姨那边，我今天给她开的药，你给她吃了吗？”张医生关切询问道。
“还没来得及。”时无虞偏头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上洗好碗搁在旁侧备用后，擦拭干净手里的水后才去动手机。
“您知道的，奶奶在医院的时候没什么异常表现，回去也很安静，就以为今天状况还好，就没想着给她吃药，谁知道今晚…”
时无虞没有说完，但是张主任懂他的意思。
“别太担心了小虞，你奶奶的这个病，确实会时好时坏。你要多注意她的情绪和身体情况，药也得按时吃，早晚一次明白吗？”
时无虞点了点头，后知后觉隔着手机看不到回应，也就轻轻“嗯”了一声。
“不要管小武这边，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忙完，好好照顾奶奶。”
时无虞又应了一声，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重新煲饭花费的时间太长，他从冰箱里拿出蔬菜和鸡蛋，准备做碗简单的面条，烧水的时候，他时不时地回头观察奶奶的情况，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但是奶奶始终坐在那个位置上，眼神依旧停留在墙上挂着的相片上，嘴里喃喃着什么。
水开了，蒸汽模糊了时无虞的视线，他熟练的下面条打鸡蛋，不过十几分钟，热气腾腾的面条已然出锅，待到放凉了一些，他拖了张矮桌，将面条放在桌上。
“奶奶，吃饭了。”
“我不吃，这是给小虞留着的，小虞在长身体，回来会饿。”奶奶摇着脑袋，不肯去接碗筷。
“我给小虞留着的，奶奶，您放心吃吧。”
时奶奶盯着时无虞，半信半疑。兴许是真的饿了，加上面条的温度并不高，奶奶吃的很快，而时无虞看着奶奶的目光始终柔和。
夜色渐渐笼罩，残月挂在天际，星子在天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看着奶奶吃完食物，故技重施半哄半骗的将奶奶扶进房间，时无虞准备去收拾完碗筷热水去给奶奶洗漱时，坐在床上的奶奶目光顿时清明起来。
她看着那清瘦的背影，尽是心疼。“小虞，我的小虞……”
时无虞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快步转过身，走到奶奶身边坐下，声音有些颤抖。“奶奶，您认出我了？”
“这么好的小虞，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呢。”时奶奶粗粝的掌心轻轻抚摸时无虞的脸，眼中满是慈爱。“奶奶忘了谁，都不会认不出小虞。”
时无虞听到这话，一向没有太大情绪起伏的他顿时感到有些委屈，他想说：可是奶奶刚才就没能够认出我。但是，他怎么能忍心呢，所以在大脑形成反应的瞬间，立即将这句话掐灭在脑海里。
时无虞，别矫情。
他告诉自己，既然奶奶都这样说了，那一定就是这样。
“是。”时无虞看着奶奶，眼眶是红的，但唇角却扬起了弧度。“无论如何，奶奶都会认出我。”
简陋小屋弥漫着温馨，窗外弯月洒下清冷的光辉，凉风轻轻吹过，撩起了窗帘。
时无虞垂睫实现落在吃完药已经睡着的苍老身影，掖了掖被角后低头亲了亲奶奶的额头，起身关掉窗户拉拢窗帘遮掉最后的丝缕光亮，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他端走矮桌上的碗筷进入厨房处理着残局，麻利而安静，老式灯泡映照在人身上，投在地面的身影修长而孤寂。
当墙上时钟指向十点半时，时无虞才回到了自己房间，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书本开始做着今天白日的课程内容。
他知道，只有好好学习，让自己变的更优秀，才能让奶奶和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
房间里安静的只剩下笔尖在纸张划出沙沙声和轻微的呼吸声，时无虞一心扎在做题上，仿佛在这儿小小的空间，他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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