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狱

黑暗，无尽的黑暗，卢卡瘦小的身形在这片永夜中似乎是那样微不足道，不合身的囚服松松垮垮的套在他的身上，沉重的镣铐压得他抬不起头，就这样吧，就这样永远的睡去吧……卢卡想着，忽然，一阵锁链的扯动，伴着突如其来的强烈的疼痛，将卢卡从梦中拉醒。

“睡什么睡？滚起来干活” 

卢卡刚睁开眼睛，一记拳头便夹带着风锤在了他的左眼上，卢凯咬了咬牙，并没有叫出声，他撑着地晃晃悠悠的站起来，随后，捏起拳头便向面前的壮汉袭去。

“你在狂什么？想打架？来啊！”

卢卡如同一只被惹急了的孤狼，不顾一切的用尽全力，那壮汉似乎也怒了，两人扭打在一起。巨大的动静引得四周牢房里的囚犯伸长了脖子向这里瞧来。

“嘿，134房打起来了”一个囚犯笑嘻嘻的说道。

“那个叫卢卡的才刚来了3天，这么能惹事吗”，另一个囚犯拿起自己枕头下的一颗糖，朝着第一个囚犯说道，“我赌一颗糖，杰迪赢。”

“好啊，那我赌一根烟。那个小子胜”，顿了顿，第一个囚犯又胜券在握般补充到，“毕竟可是过失杀人入狱的。”

“碰”的一声，大家立刻停下谈话，向134房望去。牢房地上，卢卡被壮汉死死压着，鲜血从他的嘴角滑落，左眼早已变得红肿，身上的囚服也破了几个洞。而那壮汉也没有好到哪里。额头被卢卡打破，让干涸的血挂在他的脸上，脖颈间、胳膊上凡是皮肤裸露的地方，深浅不一的抓痕遍布。

“果然，他们说的对。”壮汉恶狠狠地掐着卢卡的脖子，“亲手杀死自己老师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闭嘴！”卢卡咬着牙，死死抓着壮汉的手，“他本就该死，那个小偷，骗子！他死有余辜”说到这里，卢卡原本狂怒的眼神暗了暗，“我也本该死的”

“住手！都别看了，住手！”牢房外，泥石板路上，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狱官带着两个狱警不慌不忙地“赶”了过来，他提着手中的警棍，当当当地敲着牢房的栏杆，将众人赶离了栏杆，到了134门前，狱官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两人，随后便令人打开房门，带走了壮汉，卢卡踉踉跄跄的跟在其后向外走去。

“你等等。”狱官叫住卢卡，让他站在自己面前。卢卡清楚的感受到一种目光——一种如同饥饿的野兽般，不大友善的目光。

“长官……”卢卡轻轻问道“怎么了？”

“你应该清楚吧，斗殴是要关禁闭的。”狱官舔了舔嘴唇，贪婪的盯着卢卡，好似要把他撕碎，再吞之入腹。

“我明白，但长官，是他先无故打我，我只是正当反击。”卢卡辩解道，他抬起头，以不屈的神情回复着狱官的目光“我认为您应该先了解事实……这才是科学的”

“是的，是的”狱官摆了摆手，打断了卢卡的话“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狱官走近卢卡，替他理好松乱的衣领，粗糙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拂过卢卡被擦伤的锁骨，刺痛和痒意引得卢卡一阵瑟缩“如果你能向我证明你的价值，那么我会考虑免除你这次的错误，就当是初犯。”

“不用了，多谢您的好意。”卢卡拍开狱官的手，朝他致以一个微笑，向门外走去“我甘愿受罚。”

“清高不了多久，我会让你哭着匍匐在我的脚下。”看着卢卡被带走的背影，狱官残忍的笑着，他仿佛已经想到了卢卡卑微求情讨好自己的样子了。

  ……

孤独是无声的刑罚。幽闭阴暗的禁闭室里没有一丝灯光，送来的饭菜是馊的，水是浑浊的，卢卡蜷缩在角落，身上单薄的囚服根本不能阻挡一丝寒意。

“老师……老师……”

昏昏沉沉的，那道烈火中的身影又浮现在了他的面前，该死，为什么要想到他……那个小偷，骗子。卢卡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这一切从脑海中剥离，抛弃。可那修长高挑的身影，却如同不死的古树，早已根深蒂固，忘不掉，丢不掉。

“你还有什么立场站在这里呢？你早就该死了，你杀死了你的老师，卢卡。”

“我没有，我是卢卡斯……”

“不，你不是，卢卡斯早就死了，他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和他的老师一起。而你，是卢卡，是过失杀人的囚徒”

“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卢卡斯，我是卢卡斯……我是……卢卡……”

刺眼的灯光从门口射入，照在了卢卡惨白的脸上。狱警走进禁闭室，哗啦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东西。他将手灯照向脚下，一排饭碗放在那里，里面的饭菜原封不动。

“一连三天不吃不喝，还挺有骨气，哼，但愿你这份傲骨能坚持的久一点。”

狱警像拖一条死去的狗一样，把卢卡拖回了牢房。

再次醒来，卢卡是被疼醒的，三天不吃不喝使他的身体几乎达到了极限，过低的体温和饥饿又使他的胃抽搐般疼痛，强撑着睁开眼，左眼的情况不容乐观，虽不达失明，但视线却模糊不清。这对一个需要操控精密仪器的科学家来说，无疑是件比死亡更可怕的悲剧。

“你醒了？”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卢卡偏头向一旁瞧去，在他所躺的草垛旁，坐着一个看起来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我叫西仑，是新来的。”

“我叫卢卡。”卢卡微微一笑，疲惫的回答到。

西仑将卢卡扶着靠在墙上，端起了放在一旁的杂米粥，盛了一小勺喂到卢卡嘴边。

“趁热吃吧，对胃好。”

“谢谢。”

卢卡艰难地将粥吞下，热热的，但不烫，很舒服的温度。他接过西仑手中的小碗，狼吞虎咽的把粥喝的一滴不剩，冰冷的胃被这小小的一碗粥安抚了下来，虽还是有些许疼痛，但比起先前抽搐的折磨好了太多。

“现在感觉怎样？”西仑将卢卡手中的碗放在地上，替他轻轻揉揉胃。

“嗯，好多了，谢谢。”

卢卡点了点头，他感到奇怪，这样善良的少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西仑像是看出了卢卡的疑惑，闲谈般道出了自己的罪名。

“偷盗。”

“嗯？”

 “他们说我偷了客人的财物，就把我送来了。”西仑耸了耸肩，毫不在意。

 “你不反抗一下吗？”卢卡诧异的问道。

 “反抗有什么用，在哪儿活不是活？”西伦按着卢卡的肩膀，将他按回了草垛上，强硬的结束了话题。

 “好了，卢卡，你现在需要休息，睡吧。”

  ……

 倦意包裹着他，疲惫、寒冷、饥饿，好似世间所有的困苦都交织在了一起，卢卡的意识不由自主的向深处坠去，又是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为什么不让我死在这里呢？”卢卡想到。恐惧、愤怒、绝望前的希冀，未知的情愫萦绕在卢卡心头，将他向深渊拖去。

“要是那场大火烧死的是我就好了。”卢卡闭上眼，任由寒意席卷身体。

“不卢卡斯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卢卡”他又睁开眼，挣扎着，手脚并用的向上游着。“卢卡斯死了，卢卡还要活着，我还有一项未完成的伟愿！”

他向黑暗的边际看去，那里有一束天光。这里不是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