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利乌斯是知道神山飞羽真的。那是被选中的人,是命运的提线木偶之一,他会触发那些故事与奇迹指引未来的方向,他适合烈火、适合热烈。
数千年来的故事居然在这里发生了偏差,小说家持剑而来,一片素色之下彷如神明踏月。
诗人保持着极好的教养,他将声音放得轻柔,带着一些类似于咏叹的语调:“点燃圣剑的救世主,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斯特利乌斯想到了王剑那细微的变化,小说家这一身玄妙的气息太过于熟悉,这个故事前两千年都在为毁灭铺垫,而最应该被命运裹挟着推向顶点的那个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小说家早已习惯了诗人的说话方式,“别搅动浑水。”小说家早已习惯那些用文字的隐喻,他看向斯特利乌斯的双眼,“你的灵魂会澄清,你的砂砾会沉淀,你的痛苦会治好。”
斯特利乌斯当了几千年的谜语人,头一次被别人的话砸得晕头转向。小说家面容沉静,只是看着他,诗人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怕是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甚至于知道他所知道的东西。
作为文字创作者,真的会有人甘心自己的作品居然从最开始就是别人情绪的衍生吗?自由是一个被用烂了的借口,它代表着人类灵魂的至高境界,可如果这个“自由”也是被不知名的手所定下的呢?
斯特利乌斯一直在尝试反抗、甚至于到现在这个时间他都希望改变。神山飞羽真记得他当年拿到魔导的时候的癫狂笑容,他一直渴望改写结局,却发现根本没有改变。那称呼神山飞羽真为“我的英雄”是讽刺也是在呼救。
他诡谲、他痛苦、他绝望,他易变而神经质,他敏感而又多疑,小说家知道斯塔利乌斯的执念,他说,“流浪诗人会有自己旅途。”
他说得郑重,像是在为迷途之人指引方向。一句话被神山飞羽真说出来就像被赋予了奇异的魔力,让人忍不住去追随、去探求。
从斯特利乌斯那边离开时夜已经很深了,小说家没有用书门离开,而是选择在夜色之下走走。
飞羽真过于熟悉这样的孤单与宁静,贤人说他总是闷在书屋里,倒不如说他只是不想去接触,曾经贤人将他比做永不西斜的太阳,可太阳终究是要西沉的。
小说家今天说要出门一趟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夜已经很深,贤人不免有些担心。
他对神山飞羽真有一种无法控制的保护欲,这无关小说家是否强大,从尚且年幼之时到现在,他希望他安好的愿望从来没有改变,在不知不觉中贤人将自身最为浓烈的感情倾注在了飞羽真身上。
这种感情是单纯的竹马之谊吗?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保护欲作祟吗?贤人无法确定,这无法衡量。他喜欢小说家嘴角的笑容,喜欢小说家笔下的故事,喜欢小说家沉静的双眼,小说家像是孤灯照亮了一切来路,也让他看见归途。
我喜欢飞羽真,富加宫贤人喜欢神山飞羽真。
他将书屋的门关好,顺着飞羽真离开的方向去找小说家,走了一段不算太长的路后,贤人远远看见一个影子。
路灯的光有些偏暖,寂静的长街上只有一个修长的人影,看起来颇有些岁月静好时光缓缓的意思。飞羽真在写故事的时候说治愈的故事的底色往往是致郁,如今他就像是在践行这一句话似的。
贤人疾步走到他面前,小说家也看见他了,“贤人怎么来了?”
“天太晚了,飞羽真还不回来,我有些担心。”贤人温声说,“飞羽真是走回来的吗?”
飞羽真点了点头,“这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地,甚至没有车辆,我就想走走,当散心。”
飞羽真总像是在天上飘着,对于社交和出门都表现得没多大兴趣,除非必要,几乎就窝在书屋里写作。除了给芽衣的稿件,还有另外的稿子,每写完一段故事就将其放在柜子里。他就像是一片飞羽,只是浅浅的停留在贤人身边,如果有一阵风吹来,这片飞羽就要随风而去。
贤人问过他这些稿子是不想出版吗?小说家摇了摇头,回答说,“这些稿件有其他用处,等到了那时候贤人就知道了。”
围绕着小说家有太多谜语,贤人有些能够看清,有些则无法得到答案。长街上只有他们两个,灯光将影子拉的有些长,贤人握住小说家的手往书屋走。
飞羽真手上有些薄茧,十指修长,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贤人的手轻轻错开,顺着他的指缝,完成了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
贤人知道这其实有些逾越,两个大男人手牵手还十指相扣多少有些暧昧,好在飞羽真除了刚刚被握住的时候愣了一下就顺着他的动作没有挣开。他突然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点,这只手可以多握一会,最好走到两个人都白发苍苍。
这路并不长,回到书屋的时间很快。贤人将书屋的门重新打开并拉开灯,他的那只手一直没有松开。
飞羽真晃了晃手腕,示意他松开,贤人才如梦方醒一般,他的耳朵已经有些微红,却没有松开手,“我想再握一会。”
小说家身上总是带着一些遥不可及的缥缈,只有触碰的时候才能确定小说家还在人间,没有飞到天上去,在小说家身边的这一时间,贤人将他那些沉寂都收在眼底,如果不留下飞羽真可能真的再也找不到了。
上一次因为意外分别了十数载,他甚至不知道飞羽真还活着,他在北区基地的这些年自苦自困,而小说家遵守承诺成为了作家,却又被裹挟进这些责任里。
他将手指从飞羽真指间抽离,用双手托起飞羽真的手,弯腰虔诚地吻上了飞羽真的手背。
贤人抬眼看着飞羽真错愕的神情,郑重地说,“飞羽真,我想守护你一辈子。”像是童话里宣誓效忠的骑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