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来,林溪颤抖着用残存的意识咬死牙关,使不发出抽泣声。
像一个脆弱但倔强的小兽。
她知道万倚南就在旁边,但她不愿向旁人诉苦,甚至想让他走远点。
弱点,是不可以让别人看见的。
万倚南在一旁站着,思索着该怎么做。
他是有点心疼的,谁都会为一个小美人无助时的掉珍珠而难过。
男人坐到了女孩旁边,取了一张纸巾,倾身,轻轻地拭了拭女孩微红的眼眶。
他想尽量扮演一个老成的严师角色,可骨子里的教养让他时刻表现得绅士。
而林溪一边难过一边想,完蛋了被万倚南看见自己这么狼狈,印象肯定掉光了吧,会不会和评优评先无缘了……
想到这里,她有点急。
一把揪住万倚南的手和纸巾,按住,另一只手胡乱抹了抹脸,故作坚强地看着男人:
“我没事……没事的,万老师。”
她此时像一个脏了脸的小猫,狼狈的,还要虚张声势。
万倚南失笑。
怎么会有人又脆弱又强大。也太……可爱了些。
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安慰:“别想那么多,刚和你们导师说了,给你减轻了些任务……”
“你现在只要按时吃药,恢复身体……”
“刚刚也帮你把明天的课请了假,不用担心,我出面,不会扣考勤。”
“现在太晚了,宿舍也关门,冒着风,容易受凉,有室友在也不方便养病,你看……”
“我在附近有个空房子,刚装修好,今晚先送你去那……”
林溪静静地听着,看着万倚南的眼睛。
那双眼睛总是深刻而神秘,让人无条件地安心。
像有一片羽毛,抚平了内心的波澜。
“好。”
也许现在,躺平是最好的选择。
她随着万倚南站起身,没站稳,眼前发黑地踉跄了一下。
真是个孩子。
万倚南有些无奈。一把搂过女孩的肩膀。
出了医院,夜晚十分宁静。
林溪被半贴着万倚南身上舒服的西装面料,裹着带有男士香水的大衣,不急不躁地被带着走向那辆灰色玛莎拉蒂。
冰凉的夜风吹干了眼泪,也带走了些许忧伤。
等再次坐在了古典硬朗的黑色皮革加热座椅上,林溪才开始细细体会这份额外的关怀。
刚刚静谧的一路,都是被万倚南搂着走的……体温甚至呼吸都有些交缠。
她很享受这种庇护,但她知道不能多想。
就当做长辈的关怀吧。
没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是一个高档小区,林溪看绿化和门面就知道。
三楼,全自动的门锁和灯光。可她林溪也是见过世面的,得心应手地换上鞋,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万倚南香槟色流苏沙发上——刚刚从地下室到楼栋的距离有些远,她走累了。
可能是深夜使人大胆,林溪也不再拘束,自己倒了水喝药。
万倚南则自顾地换了衣服,收拾仪容,顺便扔给林溪一套睡衣。
新的,女式。
别样的情绪在胸中弥漫开,有些别扭。这怕不是给女友准备的,倒显得自己像什么一样。
她趁万倚南忙着,故作轻松地在屋里转悠起来,假装无所谓,顺势看见了书架上摆着的相片。
应该是万倚南和他的妈妈。
照片是前几年拍的,显得他年轻些,更有一股青涩。
万倚南,倚南窗以寄傲,归去来兮辞,用典却不俗。
他的名字倒极复合他的气质,有种悠然的不羁,和他教的文学课一样,让人神往。
现在的万倚南比照片上深沉许多,荷尔蒙具象化,体现在昏暗里手上烟支的一抹猩红,或是似笑非笑的揶揄眼神。
比如现在,林溪偷看照片被万倚南捉个正着。
男人勾了勾嘴角:“在看什么?”
林溪:“……”
万倚南没有多问,顺势叮嘱她休息。
等林溪躺在超大的床上时,才意识到什么。
“想什么呢,这床我没怎么睡过,就是给朋友借宿用的,嫌弃就没地方睡了啊……”
林溪恍然。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生出作恶的想法:
“老师,我还是好难受……”
“要不,你陪我睡一会吧……”她眼睛弯弯地笑,嘴巴撅成恳求的形状。
有点疯。
她竟然跳下来,牵住万倚南的胳膊,把他往床上拖。随即顺手关了灯。
“你……”黑暗里,万倚南有些震惊。
一时间,房间里静得只听见衣服被子摩挲的声音,还有林溪得逞的轻笑。
万倚南闻见女孩身上微苦的药味,不知是不是晚上喝了些酒的缘故,现在他竟然也有些晕。
他半躺在床上,片刻,感受到女孩柔软的胳膊环在脖颈上,然后是毛茸茸的头发。
感受到锁骨处有小兽在试探,若即若离的触感让万倚南难耐地皱起眉。
他骨子里也不是那么的正人君子。
他的衣服里传来林溪闷闷的声音:“我生病了,你既然帮了我这么多,就帮到底吧……”
女孩期待地:“你现在和我躺在一头,说说话,就当互相了解了解……”
“……好”万倚南无奈。就当是孩子的取闹吧。
“我一个人在这上学,没有认识的人,家也很远……真是羡慕你,工作就在本地,有家人有朋友。”林溪像念经一样碎碎念。
万倚南叹了口气,“不同时期总有不同的难……”
像他这样的,就会怀念青春,尽管他的青春是被安排好的,也依然会有闪光的时刻。
现在的他,已经被染得看不见底色了。
像林溪这样,是还未上色的白纸。可贵的。
社会,更是一个巨大的染缸。
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抬手揉了揉女孩的脑袋。
“别想了,过好当下就行,以后有困难就和老师说……”
“当下……”
林溪琢磨着,突然笑起来。
“那老师的女朋友如果知道别的女人躺在你身边,会不会吃醋呀?”
“老师的女朋友会很难哄吗?”
“唉,不像我,只会心疼老师……”她顽皮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俏皮的尾音让空气也有一丝甜。
女孩的话有些过于大胆,像在撩拨万倚南的底线。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林溪觉得今夜的自己有些解放天性。
她现在几乎整个人赖在万倚南身上。
“林溪。”男人冷不丁喊了她全名
万倚南把她扒拉开,自己下了床。
“好好睡觉吧。”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林溪乖乖闭上眼。
万倚南出了房间,来到阳台上,点燃一根烟,有些烦躁。
想到女友,他更烦躁了。
一夜无声
第二天早上,林溪醒来已是十点,她床头的手机下压了样子纸条:早上测了你的温度,烧已经退了,厨房有早餐,记得喝药。
字迹锋利,言语简明。
林溪不动声色把纸条揣进兜里,觅了食,喝了药,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烟灰缸里有三四个烟蒂,林溪有些不是滋味。
都不去房间睡觉,还抽了这么多。
算了,她也管不着,这些是女友该管的。
他的女友……会很漂亮吗?如果和万倚南一样养眼那自然无话可说,可如果不是,那林溪可有得蛐蛐了。她还要告诉其他同学,一起蛐蛐。
她在屋里饶了两圈,试图寻找蛛丝马迹。可惜没发现什么。
罢了,以后总会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