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不会抛弃

就像之前。

塔尔芙莎一下子禁了声，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喉咙，想说的话都鲠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她们的世界把天赋血脉看的很重要。“血统纯正的贵族”这几个字几乎刻在了每一个家族的长辈骨血里，他们的后辈，也会为自己的血统而感到高人一等。

因为血统论深入人心，所以在很多时候，贵族与生俱来的优越血统，他们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比其他人任何天赋多少努力都来得重要。

阿廖维莉娅的存在一直是备受争议的，她的外表，她的能力，她的血统，都是是人们可以拿出来议论的资本。

阿廖维莉娅的家族，也是血统论的忠实维护者，她家族一半以上的人都继承了上一辈的绿瞳，就算为了保护血统近亲联姻也没有改变的颜色，到了阿廖维莉娅这里，变的奇异起来。

阿廖维莉娅是异瞳。

她当然拥有纯正的血统，就像多数家族都在遵守的那样，她的血液没有遭受到任何污染。

可偏偏，在家族象征性的绿金色瞳孔的另一面，是浅淡的银色——一个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家族中成员的眼睛的颜色。

“怪物”“异端”“脏种”，在塔尔芙莎真正认识阿廖维莉娅之前，这些词往往伴随着讥讽声出现在所有能够讨论她的地方。

一开始，人们只是把这位大小姐当做谈资，他们厌恶她，要排挤她，却又惧怕她。

随着阿廖维莉娅逐渐长大，她的家人发现，她的瞳孔正在一点点的消失。

那双漂亮的、澄明的双眸，仿佛盛满盈盈若水的双眸，其实除了没有瞳孔，什么也没有改变。

不知道谁先传出来的，瞳孔消失是因为高塔神明对于不忠诚者赐予的惩罚，因为自己留下的纯洁高雅的血统被污秽之人沾染，所以要承受应有的惩罚。

阿廖维莉娅的被他们称为“无法饶恕的人”，她的母亲，成了诞下恶种的人。

尽管阿廖维莉娅的母亲极力辩解，那个女人拼了命证明自己的孩子是个正常人，她的血统没有遭受玷污，所谓的“神罚”都是一派胡言。

可是那些人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费尽心思的解释，比不上他们心里的一句话。

塔尔芙莎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为了稳定心神，她对上阿廖维莉娅的眼睛，以一种坚定的语气说:“你不是拖累。”

“我从来没有认为，阿廖维莉娅是拖累。我们的世界，在贵族权利聚集的城市最远的地方，那里荒芜人烟，寸草不生，拉拂维里纳高塔默默的矗立在那里。那座古老的高塔，听大人们说，从文明存在的那一刻，高塔就存在。那里供奉着一位神明，神明安睡在塔里面，祝福着每一个信仰衪的人，信徒们以祂为信仰，将他的话奉为真理，他们的思想、行为、爱恨，都以神明为主导。”

“其中最有名的十五位信徒，有一天他们聚集起来，向人们到处说明自己梦游到了高塔之中，见到了神明的眼睛，他们说的振振有词，说神明赐予了他们特殊的能力，他们的灵魂从此洁净了。”

“后来，那十五位信徒真的有了特殊的能力，他们可以将自己的精神世界于现实世界相互转化，精神世界的所有都可以化为现实生活之中为自己所用。”

“这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就是十五个纯血家族。”阿廖维莉娅平静的打断她，不解地问，“这个故事我们听过太多次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你现在讲它毫无意义。”

塔尔芙莎丝毫没有被突然打断的不悦，她只是对着阿廖维莉娅不赞同的摇摇头，继续说:“可是，尽管我们经常拜访高塔，那里面真正的样子，我们却谁也没有看到过。我们只是听他们说，按照他们的观念活着，每每造访高塔，也只是在最外面那一层，观阅其他的世界。”

“现在呢，我们的文明不复存在了，在一夜之间，人们连带着那座高塔一起被埋葬。”

“我们是那个文明的唯二的幸存者，而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高塔的文明。”

“我们都看的清楚，人们在他们的心底搭建了另一座高塔，任何东西都无法动摇。”

“我们是过去文明的遗孤，那个文明抛弃了我们，但是我们没有被现在的文明抛弃。既然有一个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命运不会因为我们可怜，痛苦，沉溺过去就会改变。”

“我们只有向前走，才看得到未来的路。”塔尔芙莎说到这里，用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上阿廖维莉娅交叠的双手，仿佛这样就可以将这股温热传到她全身。

塔尔芙莎无比坚定的对上后者古井无波的双眸，说出了让阿廖维莉娅永远铭记的一句话，“而我们，是飞出高塔的两只鸟儿，结伴而行，谁也不会先抛弃对方。”

阿廖维莉娅原本安安静静的听着，直到塔尔芙莎说出那句“谁也不会先抛弃对方”，她才终于做出了反应。

她们像是一个零落的星星，在失去光芒之后她认为自己失去了价值，于是选择独自在角落里腐烂，她想任由自己沉寂痛苦，没想到过能够被人捧在手心。

而塔尔芙莎是和她处在同一星轨上的星星，她光彩夺目，熠熠生辉，仿佛能够带来太阳般的光明。

现在这样的光明一点点的沁入她沉寂的内心，早已经枯竭了的某种情绪像是被一阵春风吹醒，在心底疯狂的生长着。

阿廖维莉娅真诚的笑着，抽出手拥抱塔尔芙莎。

这是一句承诺，我希望你和我一样铭记它，她想着，既然是塔尔芙莎追求的希望，那么跟着她一起也无伤大雅。

“我们一起去找森先生吧，和他说我们有意愿加入他们。”

阿廖维莉娅轻声说着，她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气说，“你说的对，我们谁也不会抛弃对方。”

塔尔芙莎被抱的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她的心底炸开了一份喜悦，她笑着，抬起手回拥她，兴奋的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