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瑾几乎是在瞧见无心的那一刹那,目光便如锐利的箭般直直地射向他,瞬间便明晰了面前这位和尚的身份。
他沉默许久,缓缓地朝着她伸出手,那只手仿佛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可以让我瞧一眼他留下来的物件吗?
无心愣了一瞬,思绪似乎还在云端飘荡,片刻后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应是萧瑟留下来的小印
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如同一记重锤,打得他措手不及。无心来不及多想,从腰间解下那枚小印,轻轻放到桌上,小印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这是他留下来的唯一东西了。
“也不是。”萧若瑾的声音低沉而厚重,“他是我的儿子,他庇护了百姓……”萧若瑾的目光犹如黏在了那枚木制的小印上,许久都未曾移开,“我不能算是个称职的父亲。
“实际上,我觉得你也算不上一个好人。
“这话是谁跟你讲的?”萧若瑾笑了,那笑声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传遍了整个房间
无心摇了摇头,发丝在空气中微微摆动:“没人跟我说过这话。我只是觉得……
“为帝王者,私德是最无关紧要的。只不过……”他停顿了一下,话语中带着一丝苦涩,“只不过,易文君恰好得了叶鼎之的喜爱而已。倘若换一个人,你觉得叶鼎之会管吗?”
无心本欲脱口而出说他会管,可话到嘴边又像被塞了团棉花,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得沉默。
他自然深信自己的父亲,但……但是如果当时被囚禁、遭受折磨的不是……不是她的母亲,父亲还会……
“所以你瞧,就算所有人都说你父亲是最为完美的,我也看到了他的私心。无论是神灵也好,凡人也罢,都会有自己的私心,他与我最大的差异不过是……易文君恰好钟情于他而已。所以他的举动变成了理所当然,我的行为就成了强取豪夺。”
“但你的行为就是……”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呢。”萧若瑾似乎想要伸手触碰那枚小印,手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然而最终还是止住了动作。他的手与叶鼎之的手截然不同,那粗糙的触感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无情。
叶鼎之的手极为好看,十指修长,虽有一些老茧,可那老茧摸起来或许有着别样的质感,明显都是修行时留下的。
明德帝则不然。
“至少我不会强行要求他……我不会要求他……”无心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几欲破碎,“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会以我之名把他束缚在我的身旁。明德帝,我与你不同,我们……我们绝不可能一样。”
“所以。”萧若瑾的眼中几乎带着恶意,那目光犹如尖锐的针,刺得无心心头一痛,“你的父母知晓你爱他吗?你若认为爱情是无辜的,你若认为只要两厢情愿即可,若认为你不会以你之名约束他,那么你敢告知你父母,你爱他吗?”
“我……”
无心几乎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他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边缘,指尖泛白,仿佛要把那木头抠出痕迹。
他感觉到自己心神激荡,那是内力不稳的征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明白自己应当反驳,可……他却不知该如何反驳,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对方所言是正确的。
叶安世,你真的敢说出口吗?
无心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他望着桌上那枚小印,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萧瑟的面容。他深知自己对萧瑟的感情,那是一种超越寻常的眷恋,可萧若瑾的话却如恶魔的低语,在他的心间缠绕不散。
许久,无心缓缓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已被坚定所取代:“我与你不同,我不会因世俗的眼光和所谓的身份地位而改变自己的情感。我虽不敢此刻便告知父母,但终有一日,我会坦诚面对。而你,明德帝,你一生困于权力与身份的枷锁之中,失去了太多纯粹的东西,又怎会懂得我心中这份真情。”
萧若瑾微微一怔,似是被无心的话语触动了内心深处某些尘封的记忆,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或许你是对的,你尚有勇气去追寻内心所求,而我,早已在这皇位上迷失了自我。只是,这世间的路,并非如你所想的那般顺遂,你与他之间,横亘着太多的阻碍。”
“哪怕千难万险,我亦不会放弃。”无心握紧了拳头,身上的气息渐渐平稳,他已从方才的慌乱中找回了自我,“我会用我的方式,去守护这份爱,而不是像你,用权力和手段去左右他人的命运。”
萧若瑾轻轻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但愿你能如愿以偿,莫要像我,落得个满心遗憾。”说罢,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小印上,久久不愿移开,仿佛在那上面看到了儿子的身影和那段无法挽回的过往。无心看着萧若瑾落寞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但对未来与萧瑟的感情之路,却更加坚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