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被围得水泄不通，老鸨强撑起笑给官差们端茶递水。
“这位爷，这到底要审到什么时候啊？我还要开门做生意呢。”
说着，老鸨趁别人不注意，悄悄往官差手里塞了几张银票。
拿了好处，官差也不端着，小声告诉她。
“县太爷吩咐过了，必须从你这春风楼里把人找出来，如若不然，你这春风楼就别想开下去了。”
老鸨闻言花容失色，跟官差道了谢，急匆匆跑到了二楼。
“牡丹，快！拿上这些从后院的暗门离开！”
名唤牡丹的女子神色微凛，把手里的包袱塞回老鸨怀里。
“兰姑，我不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老鸨哎呦一声，小声劝道。
“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想杀就杀的，你先走，大不了给些银钱，再随便撒个谎，就说你畏罪自杀就罢了，到时候你改头换姓别再回来了。”
老鸨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房间里的两人死死盯着房门，呼吸都放轻了。
“兰姑，你快来！那些官差把所有人都带到了大堂，正挨个儿点名呢。”
老鸨一听，身形不稳，被牡丹扶着坐下。
“他们，他们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牡丹脸上满是愧疚之色，都怪她，早知道就把那个畜生在外面弄死了。
“随我下去吧，藏在人堆里，切莫出声。”老鸨拍了拍牡丹的手以作安慰，带着她下了楼。
下楼后，老鸨哭天抢地跟张瑜诉苦。
“大人，你看我身后这么多姑娘，也是要吃饭的呀，你就行行好，别查了，让我们开门做生意吧。”
“上面有令，未查清楚王瑞之死，春风楼不得开门。”
老鸨一听，当即坐到地上开始撒泼。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好好的出了人命，生意也不能做，这楼里大大小小的都要饿死了！”
张瑜不为所动，冷漠地看着她撒泼，想起昨日抓了什么样的祖宗，今日是万万不能再有差错了，不然脑袋绝对得搬家。
楼里的姑娘们挤在一起，面露恐惧，昨日死了人已经够可怕了，晚上又突然来了官兵把楼封了，一个一个审问，所有人都担惊受怕了一夜没敢合眼。
正当老鸨准备发起第二轮的进攻，董县令带着几人走了进来，原本站着的众人立马跪了下去。
“大人。”
张瑜对着董县令行了一礼，随即让人搬来了桌椅。
董县令坐在大堂里，开始审问。
“昨日王瑞最后一个见到的是何人？”
老鸨跪着膝行两步，低着头回答。
“回县太爷，昨儿个王公子包了整个二楼，楼上除了几个姑娘以外，再没有别人上去。可王公子出事的时候，姑娘们刚上了楼，才推开门王公子就已经没了。”
董县令不管那么多，直接带走了昨日上二楼的姑娘们。
“县太爷明察，我这些姑娘是不可能杀人的！”
老鸨看见被拉出来的牡丹，想上前阻拦，却被官差的刀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们被带走。
把人压到牢里，董县令二话不说就开始严刑逼供。
狱卒拿着烧红了的烙铁一步一步逼近被绑在架子上的四个姑娘。
“老实招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几个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大人，我们真的没杀人！”
“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大人，放过我们吧！”
张瑜昨天已经问过了，这几个姑娘上去推开门就看到了王瑞的尸首，根本没有时间杀人。
董县令可管不了那么多，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杀人犯，而不是真去查清楚到底是谁杀的王瑞。
就在烙铁即将贴在一个姑娘身上，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动作。
“人是我杀的。”
董县令满意地笑了，看着出声的那个姑娘。
“大人，她是牡丹，春风楼的四大花魁之一。”张瑜极有眼色，马上说出牡丹的名字。
“既已认罪，即刻升堂。”
说完，董县令拂袖而去，张瑜同情地看向牡丹，叹息一声，让狱卒放了其他三个姑娘。
“牡丹姐！”
“牡丹姐，你怎么就认了，我们不怕疼。”
“牡丹姐，这可怎么办啊？”
三个小姑娘扒着刑架上哭着不走，狱卒生拉硬拽也没把人拽出去。
牡丹嘴角噙着笑，安慰三个小姑娘。
“我不是为了你们，人，确实是我杀的。”
“不可能，当时我们一直在一起，人怎么会是你杀的？”一个小姑娘急忙道。
“怜儿，带着她们走吧，我房间镜子后面有一个木匣子，里面有我这些年的积蓄，拿去给你和妹妹们赎身吧。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牡丹没有回应小姑娘的话，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怜儿。
“牡丹姐。”怜儿眼眶里的泪水没有断过，却一声不吭。
“机灵点儿，给自己藏点儿银钱，出去自己做个小买卖也好。”
怜儿知道她心意已决，只能含泪点头，带走了其他两个小姑娘。
得知消息的安逸和即墨离也来到了衙门，闭月羞花把查到的消息递给安逸，安逸就坐在一旁细看，即墨离仍旧带着面具坐在安逸身旁。
“威~武~”
公堂之上，两边的衙役拿着木棍有节奏的敲击地面，嘴里喊着威武二字。
衙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各个伸着脖子去看，他们已经听到了消息，是个春风楼里的姑娘杀了王瑞，这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一个风尘女子竟然敢杀首富之子，这热闹，肯定得凑一凑。
“带人犯牡丹！”
牡丹带着枷锁跪在公堂上，面色从容，脊背挺得笔直。
“堂上审讯，如实招来！你为何杀人？”
董县令坐在公案后，端的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牡丹不答，反而说起起别的。
“我今日跪在这里，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这衙门上悬着的‘明镜高悬’。”
董县令眉头紧锁，拿起惊堂木狠狠一敲。
“大胆！还不速速招来！”
牡丹突然露出一个讽刺的笑。
“没错，人是我杀的，他该死。”
安逸此时已经看完了手里的消息，整个人都散发着冷意，出声打断了董县令即将出口的话。
“为何？”
董县令原本想直接让牡丹认罪画押，没想到安逸突然开口，一时间有些慌乱。
“为何？两月前，他到了春风楼，害死一个名为小桃的姑娘！一月前，他害死了名叫雅儿的姑娘！半月前，他害死了名叫启儿的姑娘！这种人，不该死吗？”
衙门外的百姓此时对着牡丹指指点点，话里话外无不透露着鄙夷，一介青楼女子，命如草芥，居然为此杀人！
“一派胡言！那些姑娘明明是因恶疾而亡，王瑞也给予了补偿，何来害死一说！”
董县令此刻如坐针毡，本来以为这女子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居然敢当堂信口雌黄！
“就是，进了青楼签了卖身契，生死便由不得自己，况且人家给了钱。”
“可不是，做的就是皮肉生意，客人肯花银子，竟还因此心生怨恨。”
“果然是下贱，这种烂货就该立刻去死，当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话传进众人的耳朵，牡丹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出卖色相去过活？你们以为我们是自甘下贱吗？若有机会，谁不愿堂堂正正地活着！”
“街上的贩夫走卒，高门大院的奴才，哪个不是任人欺凌？在你们眼中，我们不过是下贱的命，死了也就死了，一条人命于你们而言，轻如薄纱。可在我们眼里，比千金还重！”
“没错，我们是沦落风尘。可身在污泥之中又何妨，我愿为挚友用性命去讨一个公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高贵得多！”
牡丹字字泣血，公堂上霎时鸦雀无声，安逸直接站起来抚掌。
“好！姑娘此举，舍生取义，确实比那些斗唇合舌的人强数万倍！”
董县令手中的惊堂木都拿不稳掉在了地上，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好了，董县令不必多言，本宫手中有一些东西，县令还是看过之后再说吧。”
董县令颤抖着手去接那些纸，纸上满满当当全部都是王瑞的罪状，董县令没想到安逸会私下里去查，看着着满纸的文字，他明白，自己已经彻底完了，双腿一软，瘫坐在了椅子上。
“王瑞之死，死有余辜，牡丹，无罪！”
最后，牡丹被放了出来，偷偷跑来的怜儿几人在衙门口欢呼着将她抱住，围观的人里有人悄悄离开。
王家大宅，王老爷得知消息，两眼一翻，倒了下去，大夫看后确定是中风，下半辈子，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得知此事，他强纳的小妾全都跑了，只剩王夫人还留在他身边。
“她们都走了，就剩我一个，你以为我是对你情根深种，生死不弃吗？你错了，我要亲眼看着你死，才算对得起我这些年所受的苦痛！”
王老爷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牡丹几人顺利赎身，在外面租了个店面，开起了胭脂铺子。因着牡丹的缘故，许多女子都会去光顾。
这件事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们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了京城，此后的青楼都变了风气，老鸨不能强迫楼里的姑娘接客，客人也不能对她们造成伤害，不然姑娘们可以去报官，官府也会按律去查办。
解决完这个事情，安逸他们再次启程。
“少主，那个帮牡丹杀人的季子潇送来了一盒这个。”
安逸打开一看，是一盒精致的糕点，每个糕点上都写着一个字，拼凑起来就是“大恩不言谢”。
“也是个苦命人，妹妹年幼被卖进春风楼，好不容易攒够了赎身的钱，却在赎身的前一天被那个畜生折磨致死，这事放谁身上都得疯。”羞花看着糕点上的字感慨。
“幸好遇上了少主，不然又不知道枉死多少人。”闭月驾着车道。
“我已传信给阿爹阿娘，可以试着办女学，到时候女子同样可以参加科考，入朝为官，至于军队，若是可以，也可招女将。”
闭月羞花瞪大了双眼，这件事可不容易，光是朝中的老古董那儿就过不去。
还有，谁给安逸传的信？给京城传信不是他们干的吗？什么时候传过了？
“少主，你的信怎么传回去的？”
安逸理所当然地说：“阿离帮我传回去的。”
闭月羞花眼神锋利如刀，直直扫向带着面具的即墨离。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即墨离轻启朱唇，漫不经心道。
闭月羞花气个半死，抢了他们的少主，现在还抢他们的活儿，再这样下去，他们就要失宠了！
可没等他们跟即墨离决一死战，刚出城不远，他们就被团团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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