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一,谢宁鹤的禁足令终于解了 ,那就代表他要回去上朝了。
卯时的朝会,臣子们寅时便要在午门等候,夏季还好,冬日连天都是黑的,又冷,上朝跟受刑一般。
“主子,天都黑着呢,地上都是积雪,怕不安全,一会儿我驾车送您去吧?”
谢宁鹤在他的服侍下用热帕子净了面,帕子一拿开,冷气直往脸上扑,谢宁鹤偏头打了个喷嚏,暮续一边笑话他,一边给他围了条毛领子。
谢宁鹤冬天起床得缓好一会儿,这会儿子才算彻底清醒了,“嗯。别拿汤婆子,不能用。”
“先暖着,下车了再搁着。”暮续推他到门前,“准备好,我开门了?”
彻底清醒的谢太师冷酷无情,才懒得应暮续无聊的小把戏。
结果就是……猛猛吃了一大口风,打嗝打到停不下来了。
最后驾车的人变成了玄朔,暮续蹲在一旁端茶倒水,“好些了吗?”
谢太师大抵觉得丢了脸,白皙好看的手往暮续脸上一盖,“没事了,你坐着去。”
暮续状似不经意嗅了一下,当即心神荡漾,小少爷金贵到连手也是香的……鼻腔一热,似有热流涌出。
谢宁鹤掌心忽然感受到湿意,看清后大惊,忙掏帕子给他擦,“我打到你了?”
这下两个人一起丢了脸。
“没有,最近火气大,不要紧的。”暮续在胳膊上摁了一会儿,把血止住了。
谢宁鹤扫视他,半晌,偏开头笑评,“年轻人。”
“嘿——”暮续也笑了,抓过他的手用湿帕子清理,“你不就大了我三岁,装什么呢?你就没有火气大的时候?”
“我没有那个心力。”谢宁鹤收回手,指尖放在鼻下轻嗅着,许是没擦干净,他眉头微皱,“再擦擦,有血腥味儿。”
“讲究。”暮续叹气道,任劳任怨给小少爷擦手,“你说,谁要是娶了一个你这样的媳妇儿……”
“能娶得了谢家女儿的,会缺伺候的人?”谢宁鹤不高兴道,“你不想伺候就滚蛋。”
“没说不想,哎呦喂,少爷,脾气这么大呢。”暮续接住被扔到脸上的帕子,竟从中品出些乐趣来,巴巴地凑上去哄人,“小的愿意,我家主子人美心善,谁会不乐意伺候呢?谢哥哥,笑一个呗……”
“滚远点。”谢宁鹤戳戳他的额头,“回去念点书,小草寇。”
“干什么,不乐意听我夸你人美心善啊?”
“听过好多遍了,没点新意。”
暮续哼笑几声,“想听有新意的啊?那我可没办法,我九岁之后就没摸过书,给主子丢人了。”
“没什么丢人的,你要是愿意学,我可以教你。人都有困顿时,造化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但穷人不穷志,你有向上的心,便不存在给谁丢人之说。”谢宁鹤摸摸他的头,“我书房的书没什么要紧的,你都可以看,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暮续低着头,显得有些沉寂了,“我……读书晚,当初也才学了……”
当初也才学了开蒙的几本书,阁中便惨遭灭门,他从此沦落街头,开始了东躲西藏的逃亡生涯。
直到后来报了仇,本想重新找个先生好好念几本书。可学堂要么不收这般年纪的弟子,要么就是不肯给他这种亡命之徒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