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续相比天甲,对谢宁鹤的态度更随意一些,与其说是主仆,更像是朋友。
早晨梳洗完毕的谢宁鹤被他一把抱起,端到了轮椅上,暮续又给他系上氅衣,盖好毯子,过了一会儿往毯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还没冷到这个地步吧?"
“今天下雨了,膝盖会疼,捂着会好点。我也拿毛皮包起来了,不会烫到你。"
谢宁鹤拎出那只丑丑的汤婆子,套上的针脚歪歪斜斜,谢宁鹤嫌弃地看了一眼,勉强容忍这丑东西趴在自己金贵的膝头。
"手艺挺别致。"
“能用不就成了。” 暮续推他到走廊上,忽然“哎”了一声,凑近道:“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你这样的,锦衣玉食地养着,一圈人护着 ……”
“是不是觉得我过得很好了?”
“不愁吃喝,性命无虞,难道不好?”
“性命无虞还用这么多人护着?朝廷有朝廷的斗争,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羡慕我锦衣玉食,我未尝不羡慕你。”
“我?”暮续一扬眉头,长叹一声,笑道:“我有什么可羡慕的,声名狼藉,被人追杀,东躲西藏。”
“你有自由。”
“小少爷,自由可是有代价的,你喝的是上好的茶,我们江湖人喝的可是糙酒,这种生活你能过得惯?”
“你焉知我过不惯?”谢宁鹤换了个话题,“我被陛下禁足府中两个月,这段时间你大抵要忙起来了。”
“他们难道敢对你动手,小皇帝那样信任你。”
“总有胆子大的,况且正是因为陛下太信任我,他们才更要除掉我。党派之争自古就有,哪怕我不刻意去结交,朝中一部分官员仍以我为首,不同的派系政见不同,政见不同,自然就有矛盾,而陛下又偏偏最信任我,所以他们怕啊,怕朝堂变成太师党的一言堂,怕我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们胆敢杀害朝廷命官?”
“明目张胆的刺杀他们自然不敢,怕只怕……”
“可他们对你动手,就不怕引皇帝震怒吗?”
谢宁鹤抚了抚汤婆子上的兔毛,“那你可太小看我们陛下了。我教了他十年,帝王之术,纵横捭阖,他掌握得很好。”
宁邑刚登基时根基不稳,谢宁鹤锋芒毕露替他杀了一批不听话的,以雷霆手段震摄住众人,那是帝王羽未丰时的无奈之举。一但他成长起来,绝对不会允许身边有这么一个威胁,不管这个人是谁,哪怕是从小教导他的老师。
那个叫德全的太监被人刻意送到了宁邑身边,宁邑应该早就查到了,但却没有处置他,而是借谢宁鹤之手除掉了一个小隐患,而谢宁鹤罚他也不过是在试探他的态度,同时敲打他不要太过了。
宁邑认了错,谢宁鹤便主动退了一步,将主动权交还给了他,然后师生二人配合着演了一出戏。
这出戏让在风口浪尖上挂了一年的太师府降下来歇了口气。
皇帝还是信任他的,只是往后会有更多信任的人。
“总算是长大了。”谢宁鹤眉眼舒展,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
“所以皇帝没有与你吵架?”
天乙天丙指挥着下人把几箱东西抬到库房,天丁上前冲谢宁鹤解释道:“陛下听闻您犯了腿疾,差人暗中送来的。”
“他这私库早晚有一天要搬空了。”谢宁鹤看向暮续,“如何?可信了?”
暮续摇头道:“谁知道呢,你们演起戏来假的也能当作真的,尔虞我诈,啧,累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