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我的父亲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先生知识渊博,性格温和,和每个人关系都很融洽。父亲擅长种植各种鲜花,然后把它们制成花料供应各大香水公司。每到花开季节,总有一些来自巴黎、里昂甚至国外的香水制造商特意来找父亲,收购上好的花料。他们和父亲很熟,而且时常用感叹的语气告诉我“你知道吗?孩子,你父亲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真没想到,这些魔法鸢尾居然可以把一个迂夫子变成一个这么有情趣的人。”
魔法鸢尾?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某种具有魔法的花朵吗?
长大一点后,我去巴黎念书,从父亲的一些熟人那里得知,父亲年轻时曾经在巴黎当过香水鉴别师,还是个不容忽视的大腕级人物。
说起香水鉴别,当年恐怕没有比父亲更在行的人了。闭着眼睛,只消闻一闻气味儿,他就能准确鉴别出香水的原料、类别、成色、浓郁程度等等;如果有一位喷酒了香水的女士站在他身后,不用回头,他就能根据香味儿判断出对方的衣着;如果再稍微交谈几句,他能根据对方所喜好的香水关别分析出个人性情。俗话说“闻香识女人”,父亲应算是达到最高境界的男人了。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次,父亲得了感冒,并不厉害,但却引发了严重的鼻窦炎。损坏了嗅觉。要知道。父亲之所以在业内出类拔萃,靠的就是一只超出常人嗅觉的鼻子。现在他失去制胜之宝了。偏偏父亲又性情迂腐,别看他精于鉴别香水,走在大街上却常常分不清东西南北。除此本行,他简直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
他这么一根筋地越来越暴躁,甚至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于是先试着吃安眠药,而后又把煤气放了一屋子。这么接二连三地寻死,却又接二连三地被救活。死都不让他顺心。这更让他绝望了,他住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像犯人一样被全天候看护。没辙了,他就拒绝吃药,拒绝吃饭,还接连骂跑了三个护士。
第四个护士是个年轻小姐,她笑眯眯地说:“先生,真遗憾你失去了超常的嗅觉。我护理过的很多病人,有人因为失明而无法看见世界,有人因为失聪而无法倾听世界,有人因为失去腿脚而无法自由行走。你的情况充其量只能算是从狗鼻子恢复为人鼻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嘛。”父来怒气冲冲地反击说:“像你这样浑身药水味儿的护士怎么会懂得香水的世界?我失去了我的全部世界。”那护士小姐继续伶牙俐齿地反驳道:“怎么会是全部呢?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很多人即使没有香水地能很好地生活啊。”父亲一时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他做了个手势说“得了得了,无论你说什么都设用,反正对我来进,心已完全死了”
为了尽快打发掉这个饶舌的小姐,父亲随手一指病房里的墙纸说:“看见那些鸢尾花了吗?传说里有一种可以由紫色变成蓝色的魔法鸢尾能给绝望的人带来奇迹,你能创造这样的奇迹吗?”那病房的墙上贴着印有一些紫红色鸢尾图案的壁纸,护士张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会心一笑说:“好的,我试试看。”父亲听后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他不信这个小丫头能做出什么奇迹来。
可是第二天,当父亲从睡梦中醒来时,一眼就看见靠近床边壁纸上的几朵鸢尾花竞然真的变成鲜亮的蓝色。站在一旁的护士小姐,正得意地看着父亲……
没有人看见护士小姐做过什么,也弄不清楚原本紫红的花朵如何变成了蓝色,但是,父亲却因此恢复了活力,而不再像从前那样窝在试验室里,同时,也开始用一种崭新的视角重新看待世界--尝试各种娱乐,尝试与人交往。哦,原来除了香水,生活还有那么多的美好乐趣。
一年后,父亲娶了那个完全不懂香水的护士小姐,然后从繁华的巴黎搬到莫伦乡间,过着生儿育女的自在日子。由于谙熟香水制作中对花料的要求,所以父亲的农场里种出的总是最好的花朵。他依旧是个佼佼者。
可是,那些魔法鸢尾又是怎么回事?我的母亲--罗莎·柯克兰小姐,也就是那位护士俏俏将答案告诉我,而后我跑出去,把真相告诉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父亲。不料他一挥手,说:“别以为我是老糊涂,其实当我看见魔法鸢尾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你母亲的小把戏。作为护士,她很容易从医院弄到试纸,先将试纸上紫红的石蕊抹在花样上,然后趁给我吃药的时候把嗅盐瓶打开。石蕊遇上嗅盐的强碱性就会变成蓝色。”我惊叫道:“可是老爸,你一直没有揭穿她!”父亲说:“不说出来,是因为从那一刻起,我意识到,自己爱上了那个丫头了,索性就装傻让她得意下去。”
父亲站在盛开的花丛间,笑得很得意,很狡黠!是啊!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魔法鸢尾,如果有,那也是爱情的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