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大寒,已入深冬。
落地窗外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白雪,窗侧的纱幔浅白,衬的灰蒙蒙的天际更加昏暗,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今年的气温大概是比往年来的低的多,纵使屋内恒温24度,也依旧觉得很冷。
穹顶的灯光刺目的明亮,映照出装修奢华气派的里屋,黑白的主色调倒是与窗外的景象十分和谐,与之一般的冷清。
就连身后拉长的残影都是暗灰色的,倒映于一处孤零零搁置在桌角的手机,屏幕是暗着的,仿佛已经被人遗忘了很久很久。
一切都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唯有忱枞与此景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上身穿着宽松的浅黄色毛衣,柔软的发间立着一对可爱的耳朵,双手抱着蓬松的尾巴迷茫的望着窗外,软糯的像是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猫咪,懵懵懂懂的闯进了暗无天日的囚笼。
一时之间,反倒有种谐调的错觉。
与整个世界格不相入,又何尝不是一抹凄凉的灰色暗调。
滴答滴答滴答...
一侧的欧式壁钟发出单调的声响,指针指向八点。
入夜的别墅更冷了,就连平时一向活泼的小葱花似乎也因为这寒冷的低温懒得动,懒洋洋的窝在狗窝里,到了饭点都不是很活跃。
“葱花花快来,吃饭啦。”忱枞从厨房端出狗粮,唤着还在睡觉的葱花。
葱花听见饭盆落地的声响,立刻从窝里窜了出来,小爪子在地上发出一串‘哒哒’的声响,着急的样子似是晚一步就会被饿死。
“慢点吃。”忱枞摸了摸小葱花毛茸茸的脑袋,将屋内的温度调高。
他吸了吸鼻子,浑身依旧觉得发寒,似乎有些感冒的前兆。
按照以往的时间推算,忱枞的发情期似乎就是这几天了,若是在这时感冒,没有信息素安抚的情况下,对于Omega来说是很难熬的,他在医药箱里翻找了几遍,没能找到感冒药,只找到了几张抑制贴和一板抑制胶囊。
忱枞将其放在口袋后,打算出门买点感冒药。
他踩着拖鞋正准备上楼取件外套,就在这时,只闻玄关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忱枞转头的同时金雕大门被撞在了墙面上,刺耳的撞击声,狠狠的打破了屋内的宁静。
受惊的忱枞被吓的耳朵微微一折,身形猝然一颤,来人不等忱枞做出任何反应,就蛮横的拉着他朝着屋外走去:“跟我走!”
坐在墙角吃饭的小葱花听到动静,顿时窜了出来,朝着梁劭严一顿叫嚷:“汪汪汪...”
梁劭严修长的双腿步伐急促,忱枞被拽的身形踉跄,脚上的拖鞋跟着没有节奏的踢踢踏踏,耷拉在身后的尾巴,被惯性带的不住摇晃:“要去哪里?”
“汪汪汪...”葱花拦住两人的去路,试图制止梁劭严鲁莽的动作。
“走开。”梁劭严用小腿推开葱花,拽着忱枞朝门外走,踏出门槛的下一秒,大门又被狠狠的关上了。
忱枞刚一走出屋子还没站稳,就被梁劭严粗莽的丢进了副驾的位置,不等他调整好坐姿,车子就启动了。
车窗外的景象迅速的划过视线,就如更替交错的时光迅速流逝。
滴答滴答滴答...
手上的腕表划向九点后,指针没有任何停顿,豪车也没有停顿,一路上车速很快,几乎已触碰到超速的临界点。
但这样的车速似乎并没能让梁劭严宣泄心中的不满。
“手机为什么关机?”梁劭严看似询问的语句,实则口吻里只有责怪训斥,没有寻求答案的意向。
看向窗外的忱枞稍稍回神,一双通透无杂的大眼睛眸色暗了暗,耳朵微微下垂,纤细的指尖下意识的摸向口袋:“我不知道。”
手机都没带在身上,又怎么会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关机的呢?
他平时几乎不需要与任何人联系,除了梁劭严偶尔会因为楚肖的事来找他以外,就很少需要用到手机。
所以忱枞时常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在这个世界的他是多余的。
不。
楚肖需要他,虽然被需要的是他的血。
这么看来,被需要的似乎从来都不是忱枞。
正如当初梁劭严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通过自己的钱势,将忱枞从其父亲那里以高价买了下来,当着公众的面将忱枞娶了回去一样。
其实梁劭严这么做的原因有很多:
因为楚肖得了难愈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因为他们同样有着极为罕见的稀有血型;因为买卖血液是犯法的,除非是本人自愿;因为结婚后Omega的部分权益可受Alpha支配。
却从不因为——他是忱枞。
光鲜的背后他只不过是梁劭严为楚肖找的移动血库罢了。
“我说过平时把你的耳朵和尾巴好好收起来,不要再让我提醒你第三次。”梁劭严周身散开浅淡的威压,侧目看了眼后视镜里的忱枞,只是一眼,就再也没有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我知道了。”忱枞垂着脑袋,只能乖乖收起耳朵和尾巴。
在这样一个Omega没有人权的社会里,他是该夹紧尾巴做人的吧?
车子很快驶入了一家私人医院,下车后忱枞被医护带入了那间熟悉的输血室。
一线深红的血色顺着软管迅速的注入血袋,随着忱枞脸色渐渐透出一丝苍白,血包很快就被注满了。
“再抽点,楚肖这次贫血很严重。”梁劭严看着医生拔针的手急切的想要制止。
医生没有抬眸,也未停下手上的动作,只是平静的说道:“梁总,这些已经足够了,再抽下去忱先生身体会出问题的,你应该也不想他出事吧?”
医生口中的‘他’没有明确指代谁,但不论是谁,在梁劭严的思维里担心的并不是忱枞会死,而是如果忱枞死了,楚肖就很难等到下一个持续供血体,所以梁劭严没再制止医生拔针的动作。
血袋很快被紧急送往了ICU,在血液输入楚肖体内的同时,监护仪上的各项体征算是逐渐稳定了下来,但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个晚上。
正如忱枞每次为楚肖输完血被丢弃在一旁一样,这次也不例外,梁劭严在医生的同意下换上了隔离服进了ICU后就再没出来过。
滴答滴答滴答...
十点。
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很是安静,不知怎的挂在墙壁上的挂钟摇摆的声响,却吵的忱枞脑袋昏昏沉沉,或许是感冒了或许是快到发情期了,如果是因为后者,那他就不能再待在人流密集的医院了。
他出门时走的急,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毛衣,手机和现金都没有带,只能走回去,不过好在他身上还备了几张抑制贴和一板抑制胶囊,他生咽下两粒抑制胶囊,去卫生间里贴上抑制贴后强撑着走出医院,朝着梁宅的方向往回走。
远处巨大欧式钟楼上的时针指向十一点。
钟鸣钝响。
风雪渺渺。
滴答滴答滴答...
不知是砸下的落雪声,还是壁钟上秒针的游走声。
临近凌晨,路灯昏黄,一缕缕勾勒出深夜里独行的孤影。
忱枞走至别墅门口时,深棕色的微卷短发上早已落了一层薄薄积雪,他抬起轻颤的指节按向指纹锁,没能成功解锁。
一次两次三次..
滴答滴答滴答...
规律的节奏提示着解锁一次次以失败告终,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比这更不幸的是,忱枞的发情期真的如期来了。
伴随着一缕缕清甜的木香花的香味划过鼻尖,寒冷的体感逐渐变得燥热,腺体阵阵发烫钝痛骤然加重,身体开始显出几分脱力,他强忍着不适蹲下身子,呼吸跟着急促起来,唇口呼出来的气体在空气中凝结成薄雾。
忱枞本打算蹲下来缓缓,但坐下后就再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来了,这次发情的症状似乎比以往都要严重,不知是抽血后免疫力下降了,还是因为感冒的原因。
深夜的气温还在不断降低,零下的温度渐渐麻痹了忱枞腺体上的痛感,只能感受到周身一阵寒一阵热。
他没再试图站起来,因为就算站起来,他也不知该走去哪里,似乎这里没有一处是他的归宿。
他混混沌沌的抱着自己,抬头看向深黑的天际,落雪镶在他长长的眼睫。
似乎只过了一瞬,天依旧深黑。
又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忱枞觉得他这辈子就快要结束了。
这样也挺好。
没有自由的日子,他已经过够了。
忱枞似乎是有些困了,漆黑的天际渐渐在眼前扩散开来,形成无边无际不见底的深渊,他无力的垂下头,眼睫极轻的颤了颤,睫毛上的雪花消融,润湿了他的眼眸,在瞳色里一层层晕开水气,沉重的眼睫缓缓垂下,一颗晶莹的泪珠划破夜空,坠落在腕表的表镜上。
滴答...
指针阒然落在十二点。
这一刻,瞬息一片寂静,整个世界陷入一望无际的黑暗。
恍若每个长眠无梦的深夜。
黑,深黑。
静,谧静。
世事不禁流转,时空暗自交错。
嗡嗡嗡...嗡嗡嗡...
至此。
一阵急促的声响,携着一道微弱的光束,试图以极其轻微的力量打破一切的束缚与陈规。
光影交织。
在逆境中结束困顿窘迫,在窘迫中等到绮丽救赎,在救赎时获得新的开始。
一切似是从此刻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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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少延:我才是主角攻!叫梁劭严的请你离我家枞枞远一点!!他是我的Omega!!!不许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