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在进屋之前，裴宁就抽回了自己的右手，因为她现在实在不想与除了祖父祖母以外的裴家人再扯上任何关系。

“宁宁？”裴夫人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眼里有些诧异地抬头看着裴宁。

“地面有些滑，我扶着老夫人进去”说着，右手搭上老夫人的胳膊。

跟在身后的裴桓看到一切，更加印证心中的想法，心中的怒意更甚。

裴宁扶着裴老夫人进屋，裴夫人和裴清清，裴桓也先后进了屋。

“回来了？”裴老爷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一眼都未看向裴宁。

裴宁扶着裴老夫人坐下，看向一旁坐着的裴老爷，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时，裴宁才五岁，看着大自己四岁的裴桓有一匹黑色的小马，是裴老爷送的，天天在自己院子骑，她看见了就也嚷嚷着要骑马，结果刚在马背上坐好就摔了下来，哭了好几个时辰，是裴老爷自己给裴宁当马骑了好久，裴宁才消停，那次之后裴老爷的膝盖和胳膊疼了好久，那时裴夫人说了裴老爷好久。

“自己的身体自己不清楚吗？”

“还陪着宁宁胡闹！”

“宁宁高心就好”裴老爷透过窗户看着在外面和裴桓捉蝴蝶的裴宁笑着回答道：“你看，她现在笑的多开心！”

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父亲现在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自己，裴宁低下头，感觉自己的心像被别人扎了无数细小的针，疼的厉害。

“爹，那姐姐现在住哪？” 裴清清问道

裴宁以前住的院子叫做芳华院，裴宁天天研究药草，所以院子里面种了许多名贵的药草，都是裴老爷从各地寻来的，裴桓虽然不喜欢药草的味道，但也都是裴桓亲自动手种上的，但现在这个院子是裴清清住着。

“这？”裴老爷确实还未来得及安排裴宁的住处 。

“要不我把我的院子让给姐姐，让姐姐住，我去住客房”

“不行，那是你的院子，怎可让给一个外人住？”

听到裴桓的话，裴宁暗暗苦笑：外人？也对！自己的确是个外人！

“公子说的对”裴宁声音带着几分悲凉：“小姐还是住在芳华院，至于我这个外人，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裴桓听到这话，心里堵得慌，没好气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住在下人房吧，那儿也适合你”

“桓儿！”裴老夫人大声怒喝。

“咳咳，咳咳”裴老夫人拿帕子掩盖着咳嗽。

“老夫人”裴宁轻拍裴老夫人的背部。

“祖母！”裴桓和裴清清同时开口。

“没事”裴老夫拍了拍裴宁扶着自己的手，柔声道：“放心，祖母没事”

“往后，宁宁还是住在我院里”裴老夫人缓了一口气，说道：“免得被别人欺负”

裴宁七岁时喜欢上了医术，裴老夫人年轻时，是名医者，裴宁便天天跑到裴老夫人的房间，求着裴老夫人教她，裴老夫人的院子与裴宁的芳华院有些远，裴老夫人心疼，便将自己院子里的一间房收拾出来给裴宁住。

“这怎么行？您的身体需要静养”裴夫人担忧道：“宁宁暂时住客房，我去叫人将西边的院子打扫出来，宁宁再搬过去”

“西边的院子偏僻，就算是白天，房间里面也不透一点阳光，你叫宁宁住那？”

“宁宁就住我院子里”裴老夫人拍了拍裴宁的手背：“你的东西祖母没动，都给你放好的”

裴宁鼻子突然一酸，眼里蓄满泪水，裴家人在她走后便将她的院子给了裴清清，她以为自己在裴家再无任何容身之处，没想到祖母竟会留着那一间房，给自己一个容身之所，她吸了吸鼻子，将眼泪憋回去，用力点了点头。

“乖”裴老夫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裴宁

“就那么决定了”一旁从未说话的裴老爷子开口道：“散了吧！”

裴老爷子开口，众人便不再开口说什么，便纷纷离开了，裴宁带着几个婢女去马车上搬自己的包袱，其实，裴宁的东西没有多少，只有几件衣服和一根木质的哨笛，但裴老夫人不放心，硬要裴宁带着几个婢女去。

返回的途中，裴宁路过曾经居住的芳华院，院门没关，裴宁瞄了一眼，发现以前种植药草的地方现在全变成了花草，裴宁怔住了：都没了！

她以前精心培养的药草现在全没了，裴宁的心像被人扯开了一条缝，疼得厉害！

“姐姐”裴清清的声音将裴宁的心绪拉了回来，裴宁作势要行礼，裴清清上前挽住裴宁的胳膊。

“我正送哥哥出去呢，没想到遇到姐姐了，姐姐进来坐坐吧！”

没等裴宁说话，裴清清就拉着裴宁走了进去，本来准备走的裴桓，又转身跟在两人身后，裴宁心想：不走，是怕我伤害他的妹妹吗？

“姐姐，你看我这院子里的花好看吗？”裴清清脸上洋溢着幸福，一株一株地向裴宁介绍着：“这一株是百合，那一株是……”

“是不是比姐姐以前住的时候还要漂亮啊？”

“嗯”

“这还多亏了哥哥，把以前的杂草都亲手拔了，又亲手将这些花都种上”

“亲手拔的？”

“是啊！我当时还说让下人拔就行，爹娘怕那些下人拔不干净这些杂草，怕花养不活，就让哥哥亲自动手”

原来自己精心照顾了那么久的药草在他们眼里就是可以随意拔除的杂草。

裴宁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窟，身体冷的厉害，尽管有阳光照在身上，可身上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有始有终”裴宁看着裴桓，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挺好！”

是啊！有始有终，当初那些药草是裴桓亲手种上的， 现在也是裴桓亲手拔除的，的确是有始有终！

裴桓望着那双空洞的眼睛，想说些什么却有开不了口，最终别过头，不再看裴宁。

明明自己留下来是想和她说，她的药草他并没有丢掉，而是小心翼翼的移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可当他看到了裴宁的这副模样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裴宁挣脱了裴清清挽着她的手“我还要回老夫人那里，就先走了”

裴宁不等两人反应，就快步离开了芳华院，裴桓看着裴宁的身影愣住了。

回到裴老夫人的院子，裴宁捂住胸口，长舒一口气，才感觉到心口处的疼痛没有那么剧烈了，裴宁将东西放好，就去见裴老夫人，原本裴宁是想先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再去见老夫人，但一进房间，就发现房间干净整洁，东西都整齐的摆放在一起，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好收拾的。

“裴宁见过老夫人”裴宁向老夫人行了礼

“怎么？”坐在椅子上的老夫人开口：“是决定以后都不再叫祖母了？”

裴宁跪在地上，低着头没答话。

“他们没在这，还不愿意改口吗？”

“祖母”裴宁抬起头，脸上浮现出笑容。

“哎！”老夫人应着，招呼裴宁坐下，指着桌子上的食物：“这个是酒酿圆子，那个是糖蒸酥酪，都是沉香楼的厨子做的，你快尝尝，看还是不是以前的味道”

这两样东西是裴宁以前最爱吃的，裴宁没想到一向记忆不佳的老夫人竟还记得自己爱吃什么，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开始低头吃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吃完就去休息吧”

“祖母就不陪你了”

老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房间，裴宁吃了几口后，便自行回去了。

夜晚，裴宁做了一个梦，梦里裴宁还是住在芳华院，裴府上下挂满了红灯笼，裴宁一路走到正堂，正堂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美食佳肴，老夫人和裴老爷子坐在正中间，裴夫人和裴老爷坐在两侧，裴桓挨着裴老爷，裴清清坐在裴夫人身旁，所有人都脸上都挂着笑。

老夫人看见裴宁：“快来，宁宁，这有你爱吃的，快来！”

“姐姐”裴清清跑了过来，拉住裴宁的手晃来晃去：“姐姐和我坐好不好？”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当裴宁走近时，她开始看不清眼前人的脸，一切都变模糊了。

梦醒了，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