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奶于1948年出生,中国解放的前一年,她生在广西的一户贫人家,她的母亲原是地主小姐,当共产党来到那的时候,土地制度革改,几百亩的家产全都被分配了出去,当时的太奶跟着她的地主父亲和地主母亲从青瓦房搬进了茅草屋,所有的金银钱财都分给了那些从前为他们干活的佃户。
“那时还只是17岁的太奶被她的地主父亲指给了一个长相黝黑的老实汉,她就这么嫁了,带着她的一盒子绣线和一个装了换洗衣物的红盆,就这么嫁了。”
“那之后怎么样了?”
“生了九个,夭了两个,我是第一个生下来的,是大姐哟!”
桂奶,我母亲的母亲,一位长寿的爱歌颂苦难的故事妇女,我大部分的时光都是和她一起度过的,比与父亲母亲身边待的时间更长,换句话说,我有一半的灵魂是从她那生长的。
桂奶跟我说她从不是一个好人,我问她为什么,她只说:爹死时我哭了,娘死时我笑了,我能是个好人吗?报应是迟早的事……
许是她的一语成谶,那报应也早早来了。
2022年的十二月二十七日(从1月23日更改为12月27日,因时间被本人记错了有误,现更改),那事我记得清楚,我是亲自推她进的医院急诊,即将见证亲人死亡的感觉很奇怪,我的悲伤似乎被藏起来了,鬼知道被藏哪儿了,意外的平静和清醒,我好似没了饥饿,早饭忘记了,午饭也一起忘了。
溶酸,血管瘤,破裂,压迫脊液,右半身瘫痪,在脊柱开一个近二十厘米的口子……
医生和护士推着载有桂奶的病床到处奔,我紧随着这些大白褂子进了一个又一个房间里拍片子。在等待拍脑CT时,那主治的急诊大夫才终于回过头来想起了我,问:
“你是病人家属吗?”
“是的,她是我的外婆。”
“几岁了?”
“还有五个月14岁。”
“有手机吗?让你爸爸妈妈赶紧过来医院签字报销费用,最好两个小时内赶过来。”
“他们昨天去广西了,回来要七个小时。”
“你没有监护人在身边?”
“她就是我的监护人。”
我看了看病床上插着氧气管的桂奶,如实回答了问题。那个戴着蓝口罩的大夫看着地面默了一会儿,又问:
“有没有住附近能过来医院的认识的亲戚?”
“没有。”
“没有?都是住的比较远吗?”
“嗯,最近的亲戚过来也要五个小时。”
“…… ……”
挂号登记,电话,一张又一张需要签字的文件,转进ICU,在病房内看着护士光明正大的把桂奶剔成一个光头,桂奶闭着眼睛说起胡话,护士给她插上导(niao尿)管,两个团队的医生把我围住说手术风险,方案,又拿出免责同意书和一杆笔,我也就嗯嗯哦哦好好的把名签上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描述的,不过是一个手术前的准备过程,反正桂奶全程都是睡着做大梦的状态,我也是无聊的紧,就把她难得光头的模样给照下来了,等到出院的时候再拿出来好好笑上几番编几个笑故事讲予桂奶听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