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春时节,本应是绿柳垂丝、莺啼婉转,园中繁花似锦、竞相绽放;或是鸟雀于房檐间呢喃细语,仿佛在低诉着春日里的故事。这季节啊,本当是一片生机勃勃的盛景,然而此刻...
“阿嚏……阿嚏!”白玖在药房中瑟缩成一团,单薄的衣衫根本抵御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寒意。鼻涕不受控制地流淌着,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的液体正逐渐凝固,仿佛下一刻就要结成冰棱。好在这药房里还有一只小小的药炉,幽幽散发着微弱的暖意。
白玖像觅得温暖巢穴的小兽般紧紧依偎过去,可这点可怜的热气对于他此刻的情况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他一边贪婪地汲取着那一丝温暖,一边忍不住抱怨起这比翻书还要迅速变幻的天气,话语间满是无奈与懊恼。
方才还是艳阳高照,暖意融融。然而仿佛只在眨眼之间,天空陡然降下大雪,他周围一切与水有关的事物仿若被施了冰封咒语,在刹那间凝结成冰。药房里原本跳动着的炉火此刻也尽数熄灭,唯独那个小药炉像是怀揣着无尽的倔强,依旧顽强地闪烁着深红色的火光。白玖揉了揉眼睛,在那隐隐约约的视线中,似乎瞥见火焰之中浮现出点点红色的莲瓣,可那一抹奇异的景象转瞬即逝,或许是这骤变的天气让他产生了错觉吧。
但无论如何,他心中满是对那用此药炉熬药之人的感激。或许还有许多人连一具取暖的炉子都没有,念及此,他原本因匮乏而生出的微小失衡感渐渐消弭。一股温暖自心底缓缓淌出,蔓延至全身,这莫名的暖意让他对这位未曾谋面的药炉主人的感激愈发深沉。
只是,这药炉之中究竟熬着何物?那弥漫于空气中的气息苦涩得近乎极致,白玖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苦腥味直往咽喉处钻,仿佛连胆汁都要被逼迫而出……糟糕,此地并无任何器皿可供吐泻,他只能强忍着这翻涌而上的不适,生生地将那股子难受憋在肚内。
白玖强忍着喉咙里翻涌的恶心感,努力适应那苦涩的药味在口腔中散开,目光中满是担忧地看向卓翼宸,心中默默祈祷着他不会受到这寒气的侵袭。
“小卓大人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被寒气影响的……”白玖在心中默默安慰自己,试图驱散内心的不安。然而,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那股令人心悸的寒气源头,恰恰就在卓翼宸的卧房之内……
大概在半个时辰前...
远舟笑道:“当然。诸多古籍中皆有记载,那朱厌大妖,精通千种仙术,万般妖法。文潇小姐的名字也甚是好听,不知是哪个‘文’字?是文盲的‘文’吗?”卓翼宸闻言也不禁笑出声来,却被文潇瞪了一眼,立刻收敛了笑意。
突然间,空气仿若被抽离了所有的声响,变得异常寂静。赵远舟只觉一股透骨的凉意如蛇般悄然游来,他目光一凝,那寒气竟是从保护罩内的卓之初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丝丝缕缕地从保护罩中蔓延而出,似是要将这房间的一切都纳入它冰冷的怀抱,无尽的寒冷肆意弥漫。文潇受不住这逼人的寒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寒气之盛,简直令人难以忍受……
赵远舟手掌之中,点点红色的妖力若隐若现,闪烁不定,犹如暗夜中的磷火。他双眼紧盯着卓之初,眸中警戒之意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变得凌厉起来,看那架势,似是随时都要动手一般。
卓翼宸见状,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拦赵远舟,然而身体却像被抽走了所有力量,动弹不得。他的目光中满是焦急与担忧,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卓之初受到半点伤害。卓之初自幼便由他一手带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卓之初的品性如何。
他深知这个女儿虽偶尔会耍些小脾气,但骨子里却是一个善良纯真的孩子。她那颗柔软的心就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美玉,散发着温润而纯粹的光芒。这般善良的她,又怎能遭受任何磨难,又怎会无缘无故伤人呢?
从小到大卓之初,是个充满善意与敬畏的孩子。小时候每当她不小心触碰到路边的小花小草时,总会停下脚步,轻声细语地向它们道歉,那真诚的眼神中仿佛带着一丝歉意,希望能得到这些自然生灵的谅解。在她幼小的心灵里,世间万物皆有灵性,都值得被尊重。
卓翼宸的声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担忧与阻拦之意,脸上写满了忧虑,那是一种只有在女儿面临危险时父亲才会流露出的表情。他出声制止,语气中交织着深深的担忧与难以掩饰的紧张:“赵远舟,你且慢一步,先搞清楚缘由再行事不迟。”
赵远舟的手微微一滞,是啊,搞清楚再行事也不迟。或许这根本不是卓之初的本意呢?就像当初她被戾气控制而滥杀无辜时那般无助,此时的卓之初想必也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左右,内心充满了孤独与迷茫。这几天的相处,他已深知卓之初本性纯善,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文潇缓缓上前,每一步都带着几分犹豫与担忧,她的眼睛紧紧盯着卓之初,想要看清楚他此刻的面容。然而,还未等她完全靠近,卓之初周身的保护罩突然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力量,自行破碎了。
那破碎的过程并不粗暴,而是像一片片脆弱的琉璃,在无声中裂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
这些碎片在空气中短暂地停留片刻,旋即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渐渐化成了一抹幽蓝色的粉末,如梦如幻般地飘散开来,仿佛带着一丝哀伤,又似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卓之初猛然转身,凝视着眼前的三人。她的眼神中交织着凄冷与迷茫,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叹息与难以言说的惆怅。此时,一道银蓝色的幽光自她手中流转,刹那间化作一柄精致却透着寒意的小刀。卓之初的眼角悄然滑落一滴泪水,那泪中竟隐隐夹杂着丝丝鲜血,触目惊心。
随后,她决然地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胳膊,手起刀落之间,锋利的刀刃划破肌肤,鲜血瞬间涌出,而那一瞬的剧痛仿佛成为了一剂清醒药,令她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起来。
文潇万万没有想到,卓之初竟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让自己清醒过来,这远超出了她的预料。而更令她惊异的是,此时眼前的卓之初仿佛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这种变化不仅体现在他那截然不同的气质上,就连面容也似乎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悄然重塑,熟悉的轮廓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疏离。
那面容与卓翼宸的相似度愈发深刻了,从前若有八分神似,而今却是九分的逼真,仿佛是同一灵魂在不同的躯壳里镌刻出的痕迹。从前,卓之初的真实容貌应是被卓翼宸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的,那一张九分相似的脸庞犹如隐藏着无数秘密的宝盒,一旦开启,容易引来仇家无尽的猜测与狠辣的报复。
虽然有着相似之处,但卓之初的美却带着独一无二的特质。她的美并非世俗意义上的国色天香或绝代风华所能涵盖。她带着上古神祇特有气质,清雅脱俗,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眼神都散发着超脱尘世的气息。那是一种不沾染半分烟火气的纯净之美,美得令人不敢直视,仿佛直视便是一种亵渎,她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尤物,却又因那圣洁之感而让人无法将其与“尤物”这略带轻浮的词汇相联系。
赵远舟凝视着卓之初,尽管文潇未曾透露分毫,但他凭借数万年的阅历,对上古时代那位神秘莫测的神祇有所了解。那位神祇拥有创世的无上神力,能够学习并掌握所有属性的术法,甚至只要她愿意,便能随时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然而,令赵远舟长久以来都感到困惑的是,既然她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却从未动用过武力?
如今,随着卓之初毅然划破自己的胳膊,坚定地说出那句“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滥杀无辜,我的初心不变”,赵远舟心中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他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之初姑娘,看来你已经突破了第一道封印,恢复了部分神力。连原本被卓大人以冰夷之力和白泽神力所封印的力量也……”
卓之初草草地为自己处理了伤口,便急忙转身去照顾卓翼宸。卓翼宸体内那如冰刃般凛冽的寒气缓缓消散,仿佛春日暖阳驱散寒冬的积雪,一股股温热的气流自他体内升起,由内而外,那些或深或浅的伤痕在这暖流的轻抚下渐渐愈合,仿若从未存在过一般。
卓之初默默注视着保温盒中熬制好的药汤,良久,才轻声开口:“爹爹,我熬的药,记得按时喝。”话语虽简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说罢,她缓缓在卓翼宸身旁坐下,身体不自觉地向他靠去。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心中既疲惫又慌乱,仿佛置身于茫茫大海中的孤舟,而卓翼宸,便是那唯一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港湾。
她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内心却早已乱作一团,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兵荒马乱,几近溃不成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风暴席卷而来,若非还残存着一丝理智紧紧拉住她,恐怕那失控的情绪就会冲破理智的闸门,酿成难以挽回的大祸。
再过些时分,外界凛冽的寒气便将缓缓消散,天地间渐渐褪去银白的妆容,重新换上暖春应有的模样。那时,和煦的日光洒落大地,唤醒沉睡的生机——黄莺婉转啼鸣,燕子轻盈穿梭于梁间,空气中弥漫着花朵绽放的芬芳,处处洋溢着盎然的春意。
卓翼宸缓缓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卓之初的额头。卓之初此时已微微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双眼半阖,仿佛正渐渐沉入梦乡。那细弱的呼吸轻轻拂过卓翼宸的肌肤,带着一丝疲倦后的宁静,又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对这份依靠的眷恋。
赵远舟注视着卓翼宸那充满温柔与关怀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之初姑娘被呵护得如此周到,身上还设有那么多的保护措施,可见卓大人真是一位尽职尽责的好父亲。”
卓翼宸听到赵远舟的话,意识到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从未来返回的事实。他瞥了一眼仍在沉睡中的卓之初,轻声说道:“我确实努力成为一个好父亲,但这似乎还不够。总感觉,我对她的庇护仍显不足。现在她开始主动承担一些事情,想要自己面对荆棘...”
文潇沉思片刻,从卓之初身上感受到了白泽神力的独特气息。这股力量通常只出现在被白泽令选中的人身上。然而,由于卓之初是神祇本体转世,与白泽令的神力相冲突,白泽令不得不放弃她,转而寻找其他合适的人选。
三个人各怀心事,各自思考。这时,卓之初缓缓说出一句梦话,让三人从思考回到现实...
卓之初说:“所以,离仑是好还是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