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1

因为父亲接受不了母亲的离世，他的生活仿佛在瞬间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从抽烟酗酒到接触赌博，仅仅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刚开始的时候，他似乎还能在赌桌上赢回一些钱，那短暂的胜利让他误以为找到了生活的出口，殊不知，那只是命运设下的残酷陷阱。然而，到了后面，他就开始不断地输，输得一败涂地，狼狈不堪。

我至今都无法忘却那些凶神恶煞的讨债人。他们气势汹汹地闯进我们的家，毫不留情地砸东西，以此来逼迫父亲偿还赌债。他们那狰狞的面孔，粗暴的行为，让我从心底里对他们充满了厌恶和恐惧。

大学期间，不知道父亲从哪里弄来了一百万。这笔数目不小的钱，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他靠赌博赢回来的。但是，无论我怎样苦苦追问，父亲始终守口如瓶，不肯透露这笔钱的来历。

父亲走得十分突然。那一天，那些追债人居然没有来，他独自一人在满是酒瓶子的房间里倒下了。等我回到家，发现这一切时，急忙拨打 120 求救，可最终还是太迟了，他因为心脏病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在 20 岁的时候，彻底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但父亲留下的一套房子和高达一百万的欠款，却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我的肩头。

我要把钱还到一个叫“难”的人手上。对于这个人，我一无所知，不知是男是女，不知其喜怒哀乐，只知道这是一个与我完全不在同一层次上的神秘人物。

今天下午四点，约定在我们学校一号楼的楼顶与那个叫作“难”的人见面。

我并没有一百万，手头里仅剩的八千块钱，是我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学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我来到了天台。只有七层的教学楼不算高，但站在天台边缘，我却挣扎了许久。我俯视着下面，心中也曾闪过一了百了的念头，然而，最终我还是没有那份面对死亡的勇气。

在我内心极度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一个男生走了上来。从他的服饰可以判断应该是我们学校的，或许他是上来抽烟的。

他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黑色短发，额前的刘海微微斜向一侧，露出浓密且修长的眉毛，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不大的眼睛，却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察一切。挺直的鼻梁，给他的侧脸增添了几分硬朗的线条感。他的耳朵上没有耳洞，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怎么？早上抢了我糖下午还要抢？”他拿出新买的棒棒糖，一脸不满地说道，“这里可不是一个吹风的好地方。乖乖女。”

我这才想起来，早上因为一个同班同学低血糖发作，我一时着急就找他借了一根棒棒糖。我嘟着嘴，急忙解释道：“当时就只有你有糖。”

“所以就直接上手抢了？我也是低血糖啊。小圣母。”他没好气地说完这句话，便迅速翻过围栏坐在边缘上，“小爷我今天下午有约，你这种乖乖女还不离远点。”

我看着他这危险的动作，心里一惊，但什么都没说。因为我也要等人，无暇顾及他。

下午四点十分的闹钟响了起来。要是没有课的话，我应该在图书馆安静地学习。想到这儿，我愈发紧张，在天台上不停地来回踱步。

“还在这？等谁啊？”他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回话，毕竟，欠别人一百万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大哥？没有见到哦。你有没有照片啊？”他应该是在和他哥打电话。

不知道他哥和他说了什么，他马上回头看过来，指着我，满脸惊讶地说道：“你，该不会是来还钱的吧？”

我望着他，声音颤抖地回答：“是……”

“钱呢？”他一边拆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咀嚼起来，一边说道，“小爷我不屑于对女生动粗的。”

我瞬间慌张起来，本来在心里无数次演练过的说辞，此刻却一下子无法流利地说出：“你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哈？小爷我家可不是搞慈善的。在赌场挥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钱的时候会这样。而且，你借的是高利贷吧？这东西可是越欠越多的。”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冷漠和嘲讽。

我马上从慌张到绝望，然后是愤怒，血气一下子冲上头，我失去理智地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大声吼道：“你们从来没说过是高利贷！”

他皱起眉头，一脸蔑视地看着我：“合同清清楚楚写着是高利贷，还要我们再强调一遍？蠢货。把你的手松开，暴力是解决不了你的问题的。”

我听闻，只能无奈地松开手，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高利贷，对于我来说，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偿还的天文数字。

我只能一遍遍地在心里问自己：“该怎么办？”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到他问道：“拿一百万去赌博，真的是你吗？”

“是不是都无所谓了。反正这钱我会还的。”因为这是父亲留下的赌债，无论多么艰难，我都决心要还。

“你，脑子没问题吧？那可是利滚利啊，你一辈子都还不完的。”他的话语像一把把利剑，刺痛着我的心。

“不用你管！”我绝望地喊道。

“一周后交钱，再推就砍了你的手指来抵押利息。”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台。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无助。但我知道我要去工作来还钱，我要活下去！

勤工俭学了整整一周后，我终于又有了一些微薄的收入。依旧是这个熟悉的时间点，我再次来到了一周前与“难”相遇的地方。

他依旧坐在天台边缘，吹着晚风，那副悠然惬意的样子，仿佛这里是他独有的休闲胜地。

“没想到你还真会来。”他缓缓转过身，用那肆无忌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那种仿佛在看一个玩具般的眼神，让我霎时间从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但是我很清楚，我绝对不能在他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恐惧。于是，我强装镇定，一副想哭却又倔强忍住不哭的模样，直直地看着他，开口说道：“欠你的钱我会还的。”因为深知自己处于弱势一方，我的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不过，能不能再缓缓？我的工资还没有拿到手。”

“嗯。我可以不收你利息。但是，你要和我交往。”他那轻佻又自以为是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只感觉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整个人都被愤怒所吞噬。他怎么能这样随意地践踏我的尊严，把我当成一件可以交易的物品！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涌上心头，理智在这一刻完全被愤怒所压制。

“他把我当做什么了！”我在心里疯狂地呐喊着。气血直冲脑门，我的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他知道，我不是可以任他摆布的！于是，我毫不犹豫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抬手就是一耳光打了上去。

可是，在耳光落下的瞬间，我就反应了过来，心中顿时充满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