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有请闪电生物研究所所长,夜城生物科学研究会首席——lyl女士为大家讲解基础变化——粗制各类合金如何制作成614c型耐高温锋锐合金以及其应用范围与前景。”
一个身材瘦削,容貌清秀,身着金权的外勤制服衬衫和西裤的年轻女人走上台,面色有些不自然地鞠了一躬。
mhy从台上下来,回到原位,摆出标志性的微笑面对着媒体的镜头。
“博士……博士……”lyl在保镖的簇拥下从拥挤的媒体中顺利地来到了宴会厅——那些自诩为无冕之王的媒体们不被允许靠近的地方。
对那些话筒和漂浮的摄像镜头完全不予理会是学者的特权,媒体和民众总是对个性怪异的科学家有一种舆论上的宽容——这点一定很让坐在议会上席的先生们十分羡慕。
“L博士,”麦唯纲很有礼貌地扶了一下帽沿。这是费尔法式的社交礼仪,这个优雅的肢体动作意思是“请求留步”。
年轻女人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麦科长”。
lyl当然不会喜欢这个带着滑稽帽子的边陲种人,这并非是因为种族或者衣品歧视,而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昨天带着搜查令闯进了南区的中心,金权的大楼,为这个城市创造了几百亿经济收益的地方———19楼的闪电生物实验室。
2068年八月九日 凌晨2点56分
“听着,我需要跟你谈谈,你知道吗?我要跟你谈谈——面对面,不能在电话里,不能……讲不清楚。我要你立刻到27楼,并把这栋楼里面所有的能接收到信号的东西全转接上S.T,马上去做!”艾米·拉夫特对着通讯器,急促清晰地下达着指令。
“转接艾尔·伯特……艾尔,是我,我需要你在三分钟之内告诉我lyl的位置,并给我联系到她的方式,明白?不,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拉夫特,你知道我们并没有办法……”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焦躁到失去了应有的恭敬,用上了一停一顿,无论说什么都像是在给孩子讲道理的F国腔,“博士的权限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高,她拥有和您一样的权限,女士。如果您认为L博士对您的好感足以把您的通讯放在屏蔽之外的话,您大可以亲自去联系她。”
艾米手上在虚拟屏幕上的操作停顿了零点几秒,“没有其他的办法吗?你们完全不知道她最近常驻哪个实验室?”
“只要您能够用S.T联系上任何一个实验室,”电话那头传来匆匆的脚步声,“我们每个实验室的内部网络都有单独的运行系统,办公室女士!”
“市调查行动科的人到哪里了?联系A.J.乔丹,务必在路上拖住他们至少一个小时……”艾米皱着眉头,把通讯频道切换回来,“听着,如果是wxy亲自拨号呢?”
“这个……”脚步声停了,对面的人拖长了尾音,显然在思考,“理论上来讲,如果博士直接将系统关机,任何人的通讯都不可能接入。不过不妨试试,我想她也许只是设置了权限访问。”
东区地下200米,艾尔伯特实验室。
红色的灯光开始闪烁。整个实验室和休息区的被关闭电力系统重新启动,让原本黑暗的房间一刹那亮如白昼。
年轻女人一下睁开了眼,被刺眼的灯光晃的短暂失明了零点几秒。“What the hell?”刚从如同昏迷一样的睡眠中醒来的人明显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lyl在休息室的床上呆呆地坐了两秒,才勉强把自己的大脑从磕了能药翻一头大象的药一样的眩晕状态拔出来。“WXY?!”
三分钟后。
lyl面色苍白的从地下交通口走出来,这该死的线路还没有修建完善就被强行投入使用,一路过山车似的颠簸让lyl反胃到感觉能把内脏都吐出来。一天三顿营养剂代餐的好处,在此刻体现了出来——她可以省去在这里大吐特吐的时间,在特别调查科的人过来之前赶到19楼。
“先生们……咳咳……女士们……咳咳咳……”lyl一边把反胃感转化为咳嗽,一边压制着干呕的欲望,“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发放了……咳呃……临时的四级权限,你们现在需要……咳呃呃……咳……需要把各个实验室六月份之前的报告,没有D标的那种……咳咳咳呃……同步到我们的设备里。每二十份都同步到我这边一次,我在整理过后给你们……咳咳咳……咳咳…咳呃……发送……回来……”
lyl单手扶着墙,咳得声嘶力竭。从深度睡眠中被粗暴唤醒的头疼后遗症,晕车带来的强烈反胃感,五小时前连续工作78小时的剧烈疲劳,咳嗽带来的胸腔阵痛和大脑一阵阵的缺氧都一下涌上这具并不强壮的躯体,让这躯体的主人感到下一秒就要休克在地上。
她盯着手中的终端,费力地辨认着m国的文字——人在精神快崩溃的时候,阅读通常会有一定的障碍。
幸好19楼根本没有任何不合法的东西,lyl试图冥想来放松大脑,不然我真的会由于工作……凌晨加班而猝死在这。
“您好,”麦维纲向前伸出手,与lyl虚虚握了一下。
“您好,请便。”lyl面色冰冷地从门口让开身位。
“没有暗室和机关什么的吧?”麦唯纲让其他穿着制服的人员进入实验室,仿佛开玩笑般地站在lyl身旁道。
“您恐怕电影看多了,先生。”lyl站在原地,抱着胳膊。
麦唯纲并没有因为lyl的不搭话而感到尴尬,“您没有必要对我们抱这么大的敌意,确保每一个项目的安全性和过程的合法性是我们的任务。我们要确保每一个有资格对外招收志愿者的项目都像体检一样安全,没有人会这个过程中为了科学的伟大进步而牺牲。”
“拙劣的试探,”lyl淡淡开口,“这里最接近死人的就是我本人,尤其是连轴转了七十个小时后,还要被某些不请自来的人耽误工作进度的时候。”
这位年轻生物学家的面色的确非常难看,眼下青黑,嘴唇和面色苍白,再加上极其瘦削的体格,在实验室明亮的灯光下很有几分阴森的非活人感。
“我可以理解为您在抱怨金权违反了劳动法吗?”麦唯纲笑着接话。
lyl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您想表达什么?我不是那种擅长做阅读分析的人。”她对于把她从睡眠时间强行唤醒的罪魁祸首没有任何好印象,更何况在极度疲劳的“意识涣散”阶段她通常也没有很好的脾气。
麦德纲慢吞吞地以一种北方人的优雅姿态,关掉了胸前的录音录像设备,“说真的,我真的非常好奇……您才21岁,在我们正常教育系统的学校里,还不到大学毕业的时候。”
lyl的表情更加难看了,紧紧抿着嘴唇看向前方。
“您的成就令人瞩目,毫无疑问,您在您的领域一定是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个。”
lyl并不认为这是一种恭维,这个东方面孔的男人言行举止都让她十分不悦。她讨厌这种必须要应付的人。
“我相信,如此的出类拔萃背后一定藏着一些旁人所不具备的东西,比如聪明的头脑,这一点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您不妨有话直说。”
“我想,在这个漂亮的实验室里……或许不是这个实验室,谁知道呢?”他继续用着那一副令人生厌的北方官腔讲道,“曾发生了多少起比德赛维塔屠杀更加残忍和令人发指的罪行。唯一不同的是,那些边陲人尸骨造就了一个自私自利的独裁者,而这些人的尸骨造就了一个有伟大贡献的科学家。”
“您真的安心吗?”麦唯纲更靠近了lyl一些,耳语着,“您真的天生那样冷酷吗?”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先生。”lyl的面部表情没有一点变化,那双漆黑的分不清瞳孔的眸子让人看不清一丝情绪。“我不知道是什么让您对我有了一些误会,但我保证,我们的一切都在法律之下进行。”
他妈的,家族混蛋都这样,麦唯纲从那副表情上分析不出更多内容。上帝给他们那样一双黑眼睛,天生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面不改色说谎的。
“包括wsp疫情?”他尽量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更官方,而不是愤怒。不过他好像没那么成功,“将千上万的人得病,像一条狗一样在普通床位上死去。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买不起你们那该死的疫苗!你们至少从中赚了几千亿索尔……你以为我们不清楚,杀死他们的人是谁吗?你以为我不知道,杀死我的格蕾尔,麦琳的凶手是谁吗?”
“您应该感谢我没有让更多人死去,”lyl低垂着眼帘,“我的工作足够令我自豪。我成功做到了他们举国之力都做不到的事情,其他的……”
她闭了一下眼睛,缓解头突突的疼痛,“我不在乎。”
lyl并不是一个针锋相对的人,但是你不能对一个半夜两点被吵醒,严重缺乏睡眠的人抱有太高的期望。这样的人通常不会太好相处,是不是?
“你为wxy工作,”麦唯纲压低声音,“和执政党作对的人不是在天国,就是在监狱。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来拜访,我保证。如果哪一天……”
他环顾实验室,脸上的表情像意味不明的古代雕塑,“这里被政府查封,我们获得全面调查的权限,把圣德格安高级监狱填满……一定有我的一份功劳。”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先生。”lyl也用标准的北方腔调回应,“我只知道,今天您在这里什么也不会找到。您会发现我们的一切研究都切切实实符遵守法律,然后不得不在明天签下允许对外开放的法案。”
麦唯纲有节奏的长长呼吸了三下,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绅士而礼貌,“他们现在正在围着的东西什么?看上去它完全吸引了我们小伙子的目光。”
“一条狗,先生,实验受体。”lyl感觉头疼欲裂,决定一定要在他们走后开一瓶温和的葡萄酒安慰一下自己,“您不至于将你们的人道主义法案用在一条狗身上吧?”
“一条好狗,”麦唯纲没头没尾地称赞道,“可惜呆在这里,注定活不了多久。”
lyl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正在乱漂的思维不再涣散,第一次正眼看了看麦唯纲,“得到您的夸奖是它的荣幸,能为我的研究献出生命也是他们的荣幸。”
lyl在“他们”那单词上切换成了南方夜城腔调,在南方习惯中,“它们”和“他们”用同一个单词表示。
“我为wxy工作,您为执政党工作。”lyl用之前麦唯纲用的带着官场气息的词组,学着他之前的语气压低声音,“唯一不同的是……”
她语气平淡,眼底却浮现出一丝轻蔑,“就算要出卖灵魂,我也要找一个付得起价钱的人。”
麦唯纲微笑着看着面前的女人,“博士为何这么着急离开?等不及去实验室,多干掉几个可怜的家伙吗?”
lyl扫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那个眼神竟让他竟有些不寒而栗。他见过太多穷凶极恶,或者阴险狠毒的眼神,他见过太多的杀人犯和间接杀人犯,但从来没有一个眼神像这样。
像看一件死物一样看他,用看一具身躯的眼光来看他。
在那一个眼神之下,他仿佛被剥离了“人”的资格,剥夺了“生命”的前提。那不是一种蔑视,是连“蔑视”这种这种情绪都不配有的漠视……连人看蚂蚁都不如,人看蚂蚁,至少也是将蚂蚁当做一种微不足道的生命来看。而她看人的目光,却好像扫过一件随时可以用来被切割,加工,为人类造福的死物一样。
他完全理解她为什么能不带任何愧疚感的为他们工作了。
这是一个疯子,一个根本不会把人当人看的怪物,和那些反社会人格的变态凶手一样。她对生命没有任何敬畏……正如电影和小说中经常写的那样,这是一个心理变态的天才,一个比小说中更加可怕的科学怪人。
但我迟早有一天会抓到你们,他注视着lyl单薄的背影,在内心赌咒着,以我,我的格蕾尔和小麦琳的名义,我发誓,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们送上断头台或者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