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真实故事]
火车穿越长长的隧道,窗外树木齐刷刷渲染成一片白色。它们像棉絮先束成一簇簇,一排排,后面才有了这壮丽的景色。心道何必给他们编排怎样的角色。树就是树而已。
对桌的男人佯装睡觉,旁边的女人不断把他摇来摇去,她想让他大庭广众之下撩拨自己,而那个男人因为爱着一个相貌平凡的妻子而羞耻。
我无意拆解太多他们的关系,因为那未必是事实。于是闭上了眼睛。列车上的售卖员推着小车,轮子滚动着发出轻脆的声音。孩子又哭起来了。我拿了一碗泡面。到两个铁皮桶前接过热水,把叉子叉住。等待的空隙,我往车厢里一一看了一会儿,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一种无聊。
包间里,三个东北老哥在打扑克,桌子上摆着几瓶酒,那个黝黑的中年男人拿的是一张好牌,我看他用一张K秒了另一位大哥的牌。
“王响,你咋出老千了?“那大哥有些不满,对他说。
“彪子,你扯犊子呢这牌还是你洗的,我怎么出老千。”那个叫王响的男人骂道。
“保不齐你那儿使着坏。”
“嘿,还急眼了。咱俩比划比划。”
那两人站起来,剑拔弩张。
另一个男人也放下手上的牌,“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我看这家伙也是欠儿登(爱挑唆事非的人)。王响看见这人挑唆自己,对彪子说:“就你胡咧咧,这瘪犊子看咋俩笑话呢。”
彪子说:“滚,边拉呆着。”
我看他俩消停,才走进去,打算要一杯酒,没想到受到他俩热情款待:“你是安溪的?俺也是。那可不老乡嘛。”“那地方现在发展什么样了?”“那甭提了。”我告诉他们开采队爆破山体,石头变成碎屑扬落。“那可不遭罪了。”“那可不使劲造了,又没有人拦他们,他们又有政府的文件。听我给你掰扯。”王响敲了敲桌子。
彪子刚才的气还没有消:“你就听他白唬。他以前给队里开火车的,怎么岗位没保住啊,王师傅。”
王响也急眼了:“龚彪!信不信我削你?老子当年可是劳动模范标兵,上过好几次光荣榜,整个县都知道我,你那时还穿着开裆裤呢,你他娘的文职人员怎么可能比得上我?!那一群眼睛长到屁股里的王八蛋,说下岗就下岗了……”
王响提起这个话题,三个东北人都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另一个最开始挑衅的那个男人说道:“扯这**蛋事干嘛,龚彪你也扬了二正(不着调)。”王响喝了点酒,一直在咕咕秋秋,骂下岗卷款的那些领导,骂他们畜牲,骂他们牲口都不如。
我看着车厢外飘过的雪花,想起我母亲在拿铁架翻动着烧鸡架,火花映在她的脸上。我们几个孩子一个一个围着炉子吃鸡架。我的父亲就在那一天变得苍老。那些炽热的钢铁熄灭了,烟囱一个接着一个被推倒,扬起的灰尘暗无天日,那年冬天冻死了很多人。
“来,喝酒。甭管提那些事了,公家饭砸了就砸了吧。人总不能不活吧。该咋活咋活。”龚彪给王响端来一瓶酒,“白清酒地道,我爸都不舍得喝。”王响脸色动了动:“匀满了。”他一饮而尽。
我看着那一碗酒冒漾,喝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