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利民茫然地环顾四周,突兀而模糊的场景令他怀疑自己身处幻梦中。
略显黯淡的教室内,一排排带着熟悉气息的桌椅排放整齐,前方深色的黑板上似乎残留着各色粉笔的痕迹;夕阳的余晖缓缓滑落,在视野内留下略显苍凉的朱红印迹。
教室外时不时传来幼童的笑声,给这沉寂的校园添了点生机。教室似乎在三楼,周围多了些斑驳的树影。
崔利民坐在偏向窗户的位置,试图回想自己先前的境遇。无奈的是,他只能捕捉一点零碎的片段,脑袋也因此变得昏沉。
正当他决定起身查看时,后门突然传来开门的声响,他起忙回头,只见一个模样近似于他的年级主任的人朝他走来,在他面前停下。“走吧,你父亲在外面等你。”
崔利民看着来者,来者看着崔利民,教室陷入一阵可疑的沉默。
突然,崔利民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站起,转头,抄起椅子,毫无阻力的砸向窗户。
“砰。”玻璃模糊不清的碎裂声证实这里的确是梦。
他趁来者没及时作出反应的那一刻,急速奔向那块被撞开的口子,如冲向自由一样一跃而下。
但梦境不会因此破碎,当崔利民眼见着地面的砖块不断变大时,四周场景猛地变化,形成了一间昏暗的审讯室,自己不知何时被绑住四肢捆在椅子上,直视着一个看不清面孔却充满威严的高大身影。
但还没等眼前人开口,崔利民突然诡异地抽出双手掀翻桌子,随后迈步,一头撞向最近的石墙。
然而在他快要撞上时,整个审讯室陡然破开,纷飞的灰尘与石块被替换为从四面八方涌来的血水。崔利民无法躲闪,眼睛被飞溅的血水溅到,随即鼻腔被浓厚的铁锈味占据。他奋力挥舞四肢,屏住呼吸并试图游动,但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上浮的趋势。他绝望地叹气,结果被血水呛得接近死亡。
他试图睁眼,却已没了力气,唯有下沉,下沉。
他突然感觉后背碰到了类似于墙壁的东西,四周的血水旋即消散。崔利民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图书馆,背靠着一排书架,上面的书皮模糊不清,像是被涂抹了一样。
他劫后余生似地松了口气,甚至怀着期待地抽出一本书。正当他翻开书页的那一刻,一声声如同手指甲刮黑板的声音立刻击碎了他的耳膜,一团团黑影在书架间浮现,干净的书架桌椅刹那间布满血迹。
他被难受与恐惧裏挟着逃跑,同时不忘手贱地抽出两本书来,却带着整个书架向他倒去。
场景如泡沫般分裂,重组成一条神圣的斑斓长廊,折射光线的彩色玻璃与高大洁白的大理石柱衬得这里如同圣洁的教堂,但有一道声音从崔利民心灵深处传来:跑起来!这里不安全!
但他见四周没什么情况,决定先躲在柱子的阴影里把书摊开看一下,想获得些情报,结果还没看清,上面黑色的字便自动浮起,消失不见,翻了三本书都是如此。他摊坐在地上,哀叹一声。
趁着眼下这片刻的宁静,崔利民决定梳理一下刚刚的经历:他先是想通过坠落的方式脱离梦境,结果去了审讯室,不过他根据“这里是梦”推导出“梦中的事物无法束缚自己”的结论时,绳子便消失了,同时自己抄椅子和掀桌子都没感受到实际的重量,甚至阻力都不曾有,纯粹是自己想这么做就这样了,但无论是用力睁眼、坠落和撞击都不能脱离梦境,反而令自己陷入别的场景。
但进入血海后,自己恢复了感觉,甚至感觉到了地面与重量,只是有点失真,除了血海中完全真实的溺亡感与耳边不像幻觉的刺耳声。
所以……自己正在逐渐接近于现实?脱离的方式是触发某种机制?他决定再进行一次尝试。于是他开始在走廊上奔跑,同时右手在身侧大幅度挥动。
几十秒后,仍没有出现什么异样,不过他感到极度的饥饿与疼痛,仿佛被人吊起来打了好几天。
忽然,他的手好像重重地拍在了门框上,场景也随之切换。他看见自己似乎身处在一条医院的走廊上,手拍在一个病房的门框上。
尽管自己明显觉得自己仍未踏在坚实的地面上,但四周的气味与谈话声令他感到自己无比的接近现实。
然而正当他决定迈步时,医院内的所有人一齐转过头看着他,脸上挂着瘆人的微笑,接着,所有事物无视物理规则地向他涌来,医院以他为中心开始收缩。
他感到自己被众多肢体裏挟,面前的世界变得漆黑,又布满杂乱无章的各色光点。他猛得睁开双眼。
“唉,真受罪啊……嗯?有情况?”
监控界面前,一位穿着旗袍,面容明艳而又憔悴的女性用手撑着头,看到上面躺在病床上的崔利民眼中突然猩红大作,不由得站起身,身旁摆着一个形似VR设备的装置,以及不再被挡住的两张文件。
其中一张大半空白,写着:关于让崔利民自愿加入异委的行动方案。
另一张密密麻麻,写着:2戊-001:梦境之都
描述:这件异常物没有实体,高度危险,目前已造成四百二十八人死亡。它以集体梦境的形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