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四诚，你在想不干净的东西。”
——
酒十因为身体不好为由，简单的体测以后，他随便找了个有树荫的地方坐下看物理题，只是没事的时候偶尔抬头看两眼操场。篮筐底下，牧四诚正在抢篮板球。他动作干脆，身上的线条又漂亮，被汗水浸湿的球衣显得很性感，惹了不少女生尖叫。
酒十只是看两眼又把目光重新放回了书上，他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人，只是他觉得这样的人和自己多半没什么关系，所以连一眼都懒得看。他们一个站在阳光里，一个坐在阴影下。
这次唯一的不同是，那个站在阳光里的牧四诚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到，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他。
好像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他。
酒十在想到这种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伸手抚摸脖颈后方，那里有一个简单的很小的纹身，是一个类似三角形的符号，看上去会让人联想到一些特殊的意义。
片刻后，他将手从脖梗上拿下来，心跳逐渐变得平稳，那一份似有若无的悸动，似乎正在如流沙一般消失。他再次抬头看向那个身影的时候，发现那人已经不在篮球场上了。
就好像命中注定似的，他想放弃某样东西的时候，那样东西自然地也不在了。
酒十把头低下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穿这么厚的衣服不嫌热吗？学霸。”牧四诚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过来。
酒十听到这声音被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到自己身边的？居然一点都没注意到…平稳的心脏又开始重新剧烈起伏，血液加速流动，酒十的耳朵都红了。
“我看你热的都脸红了，把外套脱下来一件呗。”牧四诚在他旁边坐下，伸手递了杯汽水给他。
“给，苹果味的。”牧四诚说着把自己的汽水打开，是橘子味儿的。
“不热。”酒十一般都会把校服穿的规规矩矩的，拉链拉到最上面，其实不穿那么严实，纹身也看不出来，只是把拉链拉紧会让他有一种安全感，类似于雨伞和帽子能带来的安全感。本来入秋了也没有多热，只是恰好今天太阳很大，又在外面晒这么久，确实让人有些燥热。
“苹果味的？”酒十把汽水接过来，拿在手里问:“为什么要特意强调是苹果味的？”
“你上次吃那个糖不就是苹果味的，我以为你喜欢。”牧四诚随意说道。
“哦。”酒十有点惊讶，牧四诚居然还记得他上次吃的糖是什么口味，如果不是他题型，就连自己都有点忘了。他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其实他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买的那根棒棒糖，也并不是多么喜欢苹果味，而是当时小卖部只剩下那一颗糖了。
他打开汽水喝了一口，苹果味的酸甜和汽水带来的刺激感仿佛一下子带走了燥热，清甜的滋味在舌尖漫开。
酒十觉得，他好像现在有点喜欢苹果味的东西了。
“是女生送你的？”酒十问。
牧四诚听了这话顿了顿，这瓶汽水是他特意从小卖部里买的，然后一路小跑送过来给的酒十，这个没良心的，居然觉得是女生送给他的？女生怎么会恰好送他苹果味的汽水啊！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居然就这么被忽视了！而且他是那么随便的人吗？动不动就收人家女孩子的汽水。
牧四诚在心里狂发弹幕，但是一张口却说:“昂，你怎么知道？”
“你打球的时候旁边围了很多女生在看，她们看上去很喜欢你。”酒十又灌了一口汽水:“不难猜出来。”
“我受女生欢迎不是很正常吗？”牧四诚有点炫耀地说:“是吧，我觉得我长得还挺帅的。”
“嗯。”酒十转头认真看着牧四诚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很仔细，最后很中肯的评价说:“你是长得是挺帅的。”
牧四诚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他虽然擅长自夸，但是谁也没这么贴脸开大过，这么认真的凑过来看。还那么严肃的评价好看，这也太…太让人羞耻了吧！他哪怕调侃自己一句呢？哪怕开个玩笑呢？为什么要这么认真的盯着别人的脸看啊！牧四诚反观酒十的表情，人家正一脸淡定的甚至带着点疑惑的看着自己。
他都不害羞的吗？
完全不害羞吗？
是怎么做到说完这种话还完全不害羞的？
“你怎么脸突然这么红？”酒十问:“你不是已经喝了汽水了吗？”
“天太热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穿这么多都不热。”牧四诚赶紧说。
“可是你没衣服可以脱了。”酒十指了指他还剩一件的衬衣:“心静自然凉，比如这本物理题册，你要不要看看？求几个抛物线，还挺浪漫的。”
神TM抛物线浪漫……
他们学霸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我就是脱光了去散热，也不会看这个静心，懂吗？”牧四诚将剩下的汽水一饮而尽。
“嗯，脱吧，然后去操场上走一圈。”酒十笑了笑:“我觉得你的回头率会更高，说不定会更受女孩子欢迎哦。”
“你这个人怎么不仅不知恩图报，还落井下石啊？”牧四诚怒吼:“把你汽水还给我。”
“快起来去上课吧，等会迟到了，我们两个都得完蛋。”酒十伸了个懒腰，然后站起来朝牧四诚伸出手。
“谁要你拉。”牧四诚嘴上这样说，手还是一把攥住酒十的手腕，刚刚打篮球，腿部过度运动，这么坐久了，确实很难站起来。
惯性太大，牧四诚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把酒十扑倒，酒十看着单薄，却实实在在的把牧四诚接着了，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了一起，谁也没先推开对方。
“我俩一起挨罚，什么罪名？总不能两个大男人是偷偷早恋不上课吧？”牧四诚随口说到。
“别忘了我在老班那里是你的监管人，你不去上课，我这个监管人难辞其咎。牧四诚，你每天都在想什么？”酒十笑着说:“哦，你和你朋友之前好像在器材室说什么来着？你是……”
“不是，那是个误会。”牧四诚无语道:“还有，说什么监管人，搞得我像个囚犯，你用词能不能注意点，学霸。”
“那，我是你的管理者？看管人？看护人？”
“都不好听。”
“总不能叫主人吧？”
“我靠！能不能别这么语出惊人？在讲什么鬼东西？”
……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正好踩点进了教室。
“学霸，我们打个商量。”牧四诚整个人都瘫在桌子上:“体育课真的太累了，语文课，听不听也都那样，我能不能睡一节课？”
“这么自觉，还知道询问我的意见。”酒十故意说:“啊，那你让我想想。”。
“你别得寸进尺啊，这有什么好想的啊，我还请你喝汽水呢。”牧四诚理直气壮道。
“那瓶汽水不是女生买的吗？”酒十问。
牧四诚死要面子活受罪，听到这儿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他张了张口，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睡吧，其实我也挺困的，估计也没时间管你。”酒十趴在桌子上，他的确是非常不喜欢运动的体质，稍微动一下就要休息很久。今天的体测已经耗干他所有力气，他的确急需要恢复一下。
“你又没打球，你困什么…”牧四诚说完发现身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不是吧，这么快。”
他真是没想到，酒十居然会在上课的时候睡得这么干脆利落，牧四诚好不容易心里面给酒十树立起的学霸形象现在又要动摇一下了。
酒十是睡着了，牧四诚睡不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牧四诚的注意力总是会飘到酒十身上。他睡着的样子特别安静，呼吸非常均匀，刚刚运动过后，脸上还泛着红晕，整个人像静止了一样，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不能再看了。
牧四诚强制把注意力放在语文老师身上，语文老师都有点震惊，他还从来没有在一节课中，被牧四诚关注那么久，他都不由自主的想检查一下课件，怀疑自己今天写的有这么精彩吗？
直到下课前5分钟，牧四诚实在是受不了这催眠曲一样的讲课节奏了，转头趴在了桌子上。这样正好侧着的视线正对着酒十，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非常近，好像呼吸稍微重一点就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牧四诚半眯着眼睛观察着眼前的人，忽然…他发现，酒十的脖颈后面，好像有个黑色的痕迹。
牧四诚不太确定，又稍微凑近了一些。酒十这样趴在桌子上，因为后脖梗和衣服的间隙，能够看清楚后颈上的皮肤，他的后颈上好像有一个很小的纹身，顺着往下，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但是看得不清楚了。
好奇心促使着牧四诚又靠近了一些。
忽然，下课铃敲响了。牧四诚整个人像是做坏事被发现那样惊了一下，然后去看酒十，他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没有被下课的铃声吵醒。
牧四诚做贼心虚的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装作正常的样子坐在座位上，等待着老师和同学陆陆续续的离开。这是最后一节课，他想酒十差不多该醒了，但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一直在睡。
作为同学应该有义务把睡着的同学叫醒，牧四诚这样劝着自己，嗯，只是叫醒他，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只是叫醒的时候看一眼同学，这是在所难免的吧，也没人会闭着眼去叫醒某个人。
于是，牧四诚光明正大的凑过去，他看清楚了酒十脖子上的纹身，是一个类似于三角形的符号。
他真的是不良少年啊，不良少年这么喜欢数学吗？离谱，太离谱了。
牧四诚悄悄吐槽了一下，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近在咫尺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的距离靠得极近，从外面看来就像是在接吻，牧四诚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愣住了。
“牧四诚，你是不是真的是同性恋？”
“我…”牧四诚没有立刻远离，也没有着急回答酒十的问题，而是抱着胳膊，以一种审判者的姿态说:“你的脖子上，后颈那一块，为什么有纹身？”
酒十推了推他，说到:“你离我远一点。”
牧四诚重新坐到座位上，沉默了两秒之后解释道:“那天你在体育器材室听到的话，其实是一个误会。”
不知道为什么，酒十听见他这样说，忽然紧张了起来，手指无意识的绞紧，只是听着。
“张乐当时以为我们俩关系不好，瞎帮我出主意，说只要跟你说我是同性恋，也许你就会出于恐同，主动找老师调换座位，你正好听到了后面那节。”牧四诚说。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酒十还没问完，牧四诚就抢着回答到:
“我没喜欢过谁，也不知道怎么才算喜欢，甚至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所以如果你这么问我，我不能明确的告诉你我是哪一种，但是我觉得这种问题，我回去仔细想一下，应该能告诉你准确的……”
“不是。”酒十打断了他:“我想问的是，所以你是不是想和我调换座位？”
“啊？”牧四诚突然感觉到有那么一点尴尬，他刚才在那里掏心窝子，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多，居然都是他误会了，人家根本不关心这个！
牧四诚心想:我刚刚是有多蠢啊啊啊啊！
“当然…你觉得我想不想？”牧四诚拐了个弯，故意逗他。
“如果你不想跟我坐，你随时可以找我调换座位，其实不用拐着弯儿。”酒十这句话说的有点歧义，尤其是第一句。
牧四诚乍一听，立刻就反应过来说:“你这话说的有歧义，什么叫想和你做……”
酒十凑近他看着他的眼睛，牧四诚立刻神经紧绷，严阵以待，他紧张的手都在发抖，盯着眼前的人。
酒十一字一句地轻声说:“牧，四，诚，你在想，不干净的东西。”
这一瞬间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牧四诚本来没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的话有多冒昧，现在回过味儿，恨不得找个地方直接钻进去。尤其是离得这么近被质问，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都快要停了。
酒十的眼神依旧深的像一潭水，平静的看不出任何勾引和挑逗的意味，可不知道为什么牧四诚看着那双眼睛心里痒的很，他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看上去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现在是在觉得我同桌，好…亲？？？
酒十回到原来的位置，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所以到底想不想。”
他，没，有，纠，正，坐，座，位，的，坐！
“我是不想调换位置的。”牧四诚纠正了，但是这么刻意显得更可疑了。
“我同桌那么好，给我出题还允许我上课睡觉，我才不换呢。”牧四诚找回了平时的感觉，说话自然了不少。
“我觉得别人也未必敢管你睡觉，而且我说的题目你也没做。”酒十提醒他。
“那你再给我，马上就做。”牧四诚说完，空气中又安静了两秒。
**！能不能别再提这个字了！今天是不是跟这个字犯冲啊！！！
“回家再做吧。”酒十偏偏又把这个字提了一下，然后从书包里拿起了一本练习题:“给。”
牧四诚回到家把书包一扔，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把一个抱枕埋在脸上，假装自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啊啊啊！！今天一定是他史无前例的最尴尬的一次！他真恨不得立马咬舌自尽。
他脑子里面不断浮现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雪白纤细的脖颈，轻盈的呼吸，靠近时轻轻讲话的动作，还有嘴唇…想着想着脑子里的想法就往不可控制的方向进展，牧四诚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奇怪。
最后他从沙发上坐起身，不想面对，但又不得不承认的燃起了一个想法:他可能真的，喜欢男的。
之所以这么确定是因为，心里的想法可能会有错觉，但身体不会撒谎。
牧四诚觉得，他要做几道题，冷静冷静，不能再任由这么发展下去了。
他忽然想到今天从酒十那里拿回来的笔记本，打开从第一道题开始看起。
数学果然有它独特的魅力，在看到第3道题的时候，牧四诚就完全心平气和了，等思维又重新回到正确轨道上的时候，牧四诚突然意识到。
今天酒十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那个纹身是什么意思，他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一个纹身？以及纹身下面是什么？
他就好像守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每次提到这个秘密的时候，他总是千方百计的绕开，每一次这样的对峙，酒十都不曾敞开心扉。
牧四诚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每次都掉进这种陷阱。酒十比他想象中边界感还要强。
可是他想了解他，想知道他的过往，知道他身上的那个秘密，这不是一种对于八卦的好奇心。而是，对这个人本身的探索欲。
想了解你。
想靠近你。
想要……保护你。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