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虞（4）

翌日清晨。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那吱呀声响吵醒了床上睡着的人。

林虞偏头看向旁边，发现柳拂衣早已不见踪影，她脸色当时沉了下去，掀开被子，从床榻上坐起。

丫鬟小绾端着备好的热水，站在屏风的另外一边，轻唤了一声小姐，声音里尽是对主子的敬畏。

林虞“离我那么远做什么，还不快进来服侍。”

林虞不悦地斥了她一句。

吓得小绾端水盆的双手抖了一下，险些让盆里的水洒到绒毯上，她抿紧唇瓣，满眼惊慌的走了进去，像往常那样替主子洗漱梳妆。

“小姐，今天要佩戴怎样的发簪？”梳发时，小绾抬眼看了看坐在梳妆镜前的小姐，结结巴巴地问话。

林虞拉开自己的首饰匣盒，拿起一支琉璃花影簪，簪身由多彩琉璃所制，日光下瞧着足有七种颜色，随着日光变化而变色，簪头是朵绽放的莲花，这是林禄山花了二百金帮她从一个货商手里收来的。

她拿起发簪对着镜子比量几下，递到了小绾的手里。

林虞“今日就选它和我昨夜戴的鎏金点翠步摇吧。”

“是。”小绾双手接过。

拿着篦子替林虞梳发，听林虞问起府里住着的那几位捉妖师，尤其是那个叫柳拂衣的男子，小绾吓得手抖，一不小心弄断了林虞的发丝，疼得她冷嘶一声。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您饶了我吧。”

小绾跪爬到旁边，拼命磕头求饶。

林虞侧过身子，垂眸，看她好似在看一只卑贱的蝼蚁。

等到小绾额头磕得见红，林虞才幽幽开口叫停了她，指尖捏着小绾的下颌，倏然一笑。

林虞“如今服侍我的丫鬟，只有你一个了，我自然不会像责罚画意那般罚你。”

林虞“额头既然有了伤，这两日好好在房里养着，莫要教人瞧见，滚下去吧。”

林虞收回动作以后，甚至嫌恶的用旁边锦帕擦了擦手。

小绾跪谢林虞的饶命之恩，狼狈起身准备离开。

林虞“柳公子，早上你可瞧见了？”

小绾吞咽着口水，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回小姐的话，今早奴婢过来打扫庭院时，瞧见…瞧见柳公子往客房的方向去了，想来，是去与另外几位捉妖师会合了。”

——啪！

一个杯子重重砸在她旁边的地上，碎裂成片的瞬间，小绾吓得心惊。

小姐的喜怒无常，她最是清楚，也明白小姐心里在意着那个姓柳的公子，不然，也不会因为那公子与画意多说了几句话，画意就被小姐打成重伤锁去柴房，还许了婚配，过几日嫁给府里瘸腿的粗鄙下人。

“小姐…”

林虞脸色阴沉地看向镜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林虞“滚下去，别碍本小姐的眼。”

等粗笨的丫鬟离开，林虞袖子一挥，梳妆台上的那些匣子被她尽数扫落在地，她趴伏在镜前，仔细打量镜子里的这张脸。

虽算不得倾国倾城之貌，可也是容易惹男人怜爱的清雅长相，樱唇琼鼻，眼睛水汪汪的，灿如春华。

林虞抬手轻抚自己的脸颊，另外一只手的指腹沾了口脂，抹在唇上，颜色红得艳丽妖冶，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眼底的狠戾渐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辜良善的纯净表情。

寂静的屋内，只听她喃喃自语。

林虞“本小姐想要的一切，最后都是归我所用的，柳公子，你也不例外。”

流云缓动，夕阳西下。

客房那边，慕离和慕瑶坐在凉亭里看着郡守府的景色。

慕声双手环胸，斜靠着身后的柱子，没好气地看着坐在她俩旁边的柳拂衣，听他讲起白天出府追踪狐妖气息的细节，不屑冷哼一声。

早上柳拂衣回客院遇上慕声，就被阴阳怪气了一番，这会儿听慕声又在那边冷哼，慕瑶有些看不过，轻唤出声。

慕瑶“阿声。”

慕声撇撇嘴，把脸扭去旁边。

慕声“知道了阿姐。”

慕离瞥了一眼不高兴的慕声，偷偷笑了一下，坐在她对面的柳拂衣犹豫着开口。

柳拂衣“阿离，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慕声“既然知道不当讲，就该识趣的闭嘴。”

慕离“柳大哥不必在意慕声的话，但说无妨。”

柳拂衣下意识地看了慕瑶一眼，得她默许，才神色凝重地说道

柳拂衣“阿离虽然灵力低微，可对妖气变化要比我们敏感些。我想让阿离随我去趟义庄，看能不能从那些遇害的死者身上，寻得什么线索。”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声冷冰冰的直接打断。

慕声“我反对！义庄那种地方，阿离怎么受得住，何况，让她跟着你，我不放心。”

慕离“慕声，人命关天，柳大哥的这个办法确实可以一试。毕竟，那狐妖生死未知，还有那团不知名的黑雾，居然不被柳大哥的锁妖塔所伤。”

慕声听她维护柳拂衣，更加不耐烦。

慕声“要我说，所谓的黑雾不过是狐妖使出来的障眼法罢了，你听他胡诌。而且你每次使用灵力感应妖气或者与尸体通灵，都对身体有严重损伤，我不管，你就是不准去。”

提起慕离的状况，慕瑶也跟着紧张。

慕瑶年幼时，有听父亲慕怀江说过，慕离和慕声都是至阴之血。

不比慕声，慕离自小体弱多病，灵力低微，驱使不了自己的法器，可她也有慕瑶和慕声没有的长处，那就是能比法器更快的觉察到妖气，哪怕对方是五阶以上的大妖，慕离也能知晓其位。

能与亡灵相通，也是慕离独特之处。

可每次使用通灵之术，慕离都会大病一场，损伤严重。

“死人啦！！！又，又死人了！”

一道慌里慌张的声音响起，由远及近。

那个人穿着郡守府小厮的衣服，脸色苍白，跑过来的这一路还摔了好几下。

听清他口中的话，凉亭里的几个人都神色一凛，慕声严肃地盯着那个抖如筛糠的小厮。

慕声“你说谁死了？”

“太仓郡，何员外家的二公子，找穷人冲喜…死，死在婚房了。”

慕离“尸体可还在？”

小厮点了点头。

慕离“柳大哥，带我过去吧。”

不想让慕声和慕瑶担心，慕离特意走去慕声的身旁，拉拽他的衣带。

慕离“阿声，你也一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