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公馆,三楼。
男人把玩着一把崭新的匕首,不时抬头看向门口一眼。不多时 一个下人手中捧着两张报纸,递到男人面前,男人接过时,下人说道:“老板,这季姑娘是什么意思?存心给咱们一个下马威不是?”语气中颇带了些不满与抱怨。男人并未不耐烦,只是薄唇微张:“会会季老板。”“老板,那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去会会那季姑娘?”“等山水酒楼开业迎接季老板那天夜里去会会她。”“是,那小的这就去安排。“嗯。”男人皱了皱眉。随着关门的声音落下,男人将手放在眉骨上捏了两下。“这个季旖舒季老板,怕不是个简单人哪。”书柜轻移,一个带着金丝边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从书柜后的密室中走了出来,“我劝你啊,三思而后行。”博嘉润直接坐在了公馆三层中最贵的真皮沙发上,坐着坐着嫌不舒服 又踢了两脚。“坐着硌屁股,你这么有钱来着,就不能给这儿换一个再软一点的、不硌人的沙发嘛?”男人有些烦了,说:“博嘉润,出去留了个洋,把脑子留在美国了?得寸进尺了是不是?皮痒了就直说。”“错了错了,傅哥,”博嘉润笑容忽然灿烂,“唉,下次还敢!哈哈!”男人叹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脊背略略往真皮椅里瘫了瘫。“我知道。不过,她现在还不配让我认真 她只配当一个猎物,不过却是难得一见的高等级猎物。好不容易碰见个这么从容的猎物 还不能让人亲自下场玩玩了?!!哼!”男人唇角略略勾起,眼中闪过疯狂。很快 他的眼眸又变得如墨一般漆黑,酝酿着其它不为人知的情绪。“让人放出消息,就说各方都期待着季老板入驻山水酒馆 以山本司令的名义登报,快去!”话罢,他的目光落向了窗外米高梅的方向,沉思着什么,似欲开口。半晌,他垂眸 不再说话。
米高梅,二楼,茶水间。
“你被那个姓傅的老毒蛇盯上了?怎么搞的?”说话的女子个子高挑,穿的也是旗袍,不过手里却夹着一支烟,但烟雾缭绕反倒增强了那张脸的侵略性。两人虽然是上海外滩租界齐名的“两支花”,但美得不同:季旖舒的脸温婉,却在内力含着锋芒;迟悠则美得张扬。“不过是在引蛇出洞罢了。高端的猎手常常以他人眼中的猎物出现。你不是经常跟我这么说麽?”季旖舒对迟悠笑笑,声音突然放软。眼见拗不过迟悠,季旖舒轻轻地叹了口气,才又说道:“就是危险了点。他这么做算是摆明了要彻彻底底的把我拉入‘汪精卫圈’。我和他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他是‘走狗’,我是‘商女’,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们谁也跑不掉。”迟悠盯了她许久,方才道:“那你心里好受?”“不好受。不过在难捱的都撑过来了。再说,戴老板的生死角逐游戏你又不是没有参加过吗,咱们两个杀了多少与咱们年龄相仿的孩子才爬到了这般高位,心思手段旁人也远不能及。呵,当我怕他傅池宸吗?”“这么多年过去了,得亏你做了这'米高梅'头牌,要不然还是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迟悠颇为怜惜的捏捏季旖舒的脸颊。季旖舒只笑不语。迟悠哪里知道,她看见死人时才没有那么冷漠。准确来说,她看见死人时是兴奋;她冷漠且不看不顾,只是怕下一秒会控制不住自己,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红歌女”的名声也就彻底毁了,再想完成什么上面布置下来的任务,就难于登天了。“迟悠,我东西不是很多,可以自己一个人慢慢收拾。然后赶在酒馆开张的那天过去,先得给山本司令添个好彩头,才能慢慢地获得汪老板那边的信任不是。”“两天,只有两天,你给我好好准备,我找上级接头人传个信给戴老板去。”“嗯,知道了。”沉思片刻,季旖舒应道:“临近开业,山本司令那边要挨个查我们五个歌女的底细。更何况,'米高梅'从前是由蒋老板与美国人合资的,这里才是山本重点要查的地方。你这两天尽量少来几次吧,省的你被山本盯上之后难以脱身。”门口传来一阵骚动。季旖舒放轻脚步去门缝处看了看,坐回去用口型对迟悠说:“门口有盯梢的,小心为上。”迟悠吸了口烟,吐了点儿“仙气儿”,方才掐了烟,点点头,幽怨地道:“这回我可帮不了你多少了,你一定万事小心。走了。”话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傅池宸/季旖舒靠着墙,轻抚着手上的玉扳指/细细的金丝链,“我亲爱的猎物小姐/先生,我要亲自下场捉你了,你可千万不要,逃跑了啊。”倏地,方才余晖似血的残阳消失不见,夜色渐渐笼住大地,取代了夕阳,再次成为天地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