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就这么讨厌父亲吗？明明都是他的孩子啊！”殷郊被这一切的变故打击到了，就像一层虚假的面纱被扯开露出狰狞而残酷的事实。
殷郊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这些话。他读书，凡事家中多子嗣的，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就怕父子离心，兄弟阋墙的事发生。
祖父倒好，将所有好的都捧给大伯，到了父亲这里，不谩骂指责就是恩典了。
“兄长……一会儿父亲醒来，这话别让他听见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只能拿父亲当做幌子。
殷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他的赤子之心，他从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迁怒旁人，哪怕对方是卑微的奴隶。
但也正是因为他太过纯善，骤然揭开真相会让他无所适从，伤心难过在所难免。
我试图效仿母亲那样把殷郊抱在怀里，可身高差距让我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索性抱住他的胳膊，也能让他稍微镇定。
这边正说这话，医官就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进来，还没等他喘匀气，就被沉浸在悲痛中的殷郊一把拎到了父亲的床前。
大有一种如果治不好父亲，他也别想离开的架势。
我知道，他是太在意亲人了，之前母亲生病，他也是这样抓着医官不松手，直到被父亲打晕“丢出去”。
为了让医官静心医治，我和母亲从寝殿里退了出来，至于殷郊，没人能拽动他，索性就留下吧。
与我们急的上蹿下跳不同，母亲很稳，看上去就像毫不在意。
可实际上，她紧张到攥紧的双手，泛白的骨节，以及脸上清晰可见可见的泪痕，无不在告诉我们她此刻紧张的心情。
“母亲，我回来了。您看看我想您和父亲都想瘦了。”我拽着母亲的衣袖，想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刚才在里边，隐约看见父亲的伤口，皮肉外翻深可见骨。
我无法想象在那样的痛处之下，父亲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一如往常的。
是在战场上的刀口舔血，所以已经习惯了疼痛？
还是哀莫大于心死，身上的疼痛无法掩盖心中的疼痛？
“父亲一定会没事的，母亲且放宽心，府中还需要您照应着。”我深知，这些宽慰的话对于母亲来说，不过是空谈。
试问没有谁能在家人受伤未醒的关头做到波澜不惊。可是母亲真的急坏了自己的身子，那二王子府才是大难临头了。
“珩儿放心，我没事。”姜氏蹲下身子，一脸慈爱的望向这个儿子。
她和殷寿共育有两个孩子。长子殷郊单纯直白，并且怀有一颗仁慈之心；次子殷珩心思细腻，总是能够见微知著，从细节处推断事情的始末。
但也正是因为两个孩子过于优秀，她们一家才会遭人嫉妒和算计。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因为殷珩的才能过早暴露于人前，也许殷启根本不会在意一个十一岁的孩童。
为母则刚，她虽然只是一介妇人，但为了自己孩子的安全，她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
也许是时候将珩儿的身份公之于众了，姜氏在心里默默想着。
她静静的为殷珩整理着衣服，就在姜氏的手停在殷珩的头上，想要将他的发冠拆下时，寝殿的门打开了。
殷郊带着笑容跑了出来，“母亲，阿珩，父亲没事，他醒过来了，叫你们进去呢。”
我和母亲一起走了进去，医官为父亲包扎好伤口就退了出去，此刻房间里只有我们一家四口人。
母亲在父亲床边坐下，替他盖好被子，又在他身后塞了一个软枕，让他可以靠的舒坦些。
父亲的样子看起来极其的虚弱，失血过多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能这么快就醒过来，完全是因为父亲身体素质足够强悍。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殷郊和我，招手让我们走近点。
“殷珩，你们要记住，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不可再说给任何人听。
那个王位上坐着的人，不仅仅是我的父亲，你的祖父，他更是大商的王。
他的话永远不会有错。
你不能有任何的怨言，这是做为儿孙应尽的孝道，更是身为臣子的本分。”
父亲的状态还很虚弱，但是多年在外征战所养成的，可在骨子里的威严，足以让他的话铿锵有力。
殷寿握住姜氏的手，慢慢抚平她的担忧和恐惧，可能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口，那深入骨髓的的痛意再次席卷而来，使得他的面部略微扭曲。
他紧咬牙关，目光却紧紧盯着门外的一处，在看见那片衣摆消失在视线里，殷寿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是他的好父亲派来监视他们的人。
殷寿的一片肺腑之言会传进帝乙的耳朵，这番话足够保证二王子府可以平稳的度过一段时间。
“父亲——”
“父亲，您怎么样了？”
听到父亲的嘱咐，又见他面色不虞，仿佛在用力隐忍着疼痛，我和殷郊终是没有忍住叫出了声。
父亲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我，看样子我若不对他刚才的话做出答复，他是不会再往下说了。
于我而言，对我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这间屋子内。只要他们没事，其他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和我无关，我都不会在意。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可是现在，我只能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看向父亲的眼睛，字字铿锵，“君臣父子，君在前，子在后，儿子记住了，父亲教训的是。”
殷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把头转向殷郊的方向。
比起小儿子，他更不放心的是大儿子。殷郊的赤诚，有时会让他陷入自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做过什么亏待了这两个孩子的事。
“殷郊，看着我，我知道你心里清楚，错的不是你们，也不是我。
王兄膝下无子，整个王室只有下你们两个孙辈的孩子。这才是今天一切事情的起因，他殷启后继无人了。”
姜氏不赞同殷寿这样教育孩子，她不悦地看了一眼丈夫，良好的教育告诉她这个时候不能打断殷寿说话，但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他的想法。
殷寿自动忽略掉妻子的动作，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儿子们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尽管不需他多说，两个孩子也是这般认为的，可他作为父亲，也要是时候向他们表达自己的态度和想法。
只有两个孩子发自内心的和他站在一边，把帝乙和殷启排除在外，他一向温柔纯善的妻子才不会替龙德殿那对父子说话。
“殷郊殷珩，做我的儿子，你们就要忘掉什么是害怕。在战场上，一旦害怕，你的敌人就会趁机将你们撕碎。
你们是我的儿子，任何时候都不要让我看见你们怯懦的样子。
当哭泣和求饶不能解决问题的时候，勇敢就保护自己最好的手段。战胜敌人，给他们致命一击，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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