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殷珩,是大商二殿下殷寿的小儿子,殷郊的弟弟。
在我身上藏着一个秘密。
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就连我的兄长殷郊一开始都被蒙在鼓里。
先任大巫曾经预言,天下乱局将至,有一子即将降生于宫中,此子可利大商,或为破局之关键。
就在大王子殷启遍寻天下名医问诊,想要破局之子出生于自己府中时,二王子殷寿的夫人姜氏再度有孕。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氏这胎上。帝乙更是命殷寿将夫人送进宫中养胎,瓜熟蒂落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姜氏于人定时分发动,顺利产下一子,此子降生时夜空中群星闪耀,映得王宫上方犹如白昼,帝乙闻之大喜,又逢北伯侯崇侯虎进献寿山玉石一尊,故而帝乙亲自为孙儿赐名为“珩”。
这个出生的孩子就是我。
生于宫中,天降异象,种种迹象都和大巫的预言相吻合,我就成了卦象上那个可以破局的孩子。
王宫上下都笼罩在喜悦之中,自然没有人肯冒帝乙的怒火去质疑我身份的真假。
更没有人在意,为什么那些伺候过母亲生产的宫人全都离奇失踪,为什么照顾我的宫人都不会说话。
本以为我的出生能让父亲拥有可以和大伯平起平坐的资本,可是在帝乙的眼中,我是我,父亲是父亲。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身负预言,并不是因为我是他的孙儿。
在帝乙看来只有殷启才是他的儿子,而殷寿只是商王的王子,他们两个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商王可以有很多王子,但是帝乙的儿子只有一个。
我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大巫的预言,帝乙可能连我什么时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就像兄长殷郊,帝乙几乎快忘记了他的存在,只有年节阖宫叩拜的时候,他才能记起来他有一个叫殷郊的孙儿。
……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也一点点长大,自打我能开口说话之后,帝乙召见我的次数越来越多,起初父亲还有些担心,害怕被发现端倪,但好在每次都只是简单的询问,并没有其他的。
只是,有几次我在帝乙处看见大伯殷启,他看向我的眼神令我很不自在,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说起殷启,他和王妃鄂氏成婚也有不少年头,姬妾也是一个又一个抬进府里,就是不见她们给殷启生下一子半女,可这并不妨碍帝乙对殷启的宠爱。
满宫上下都知道,就算父亲膝下有两个儿子,也动不了殷启分毫,甚至想要和他平起平坐都是妄想。
诸侯之间互有倾轧,大商作为宗主国,派兵前去平乱并趁机树立国威都是常事,而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多半会交给父亲殷寿。
父亲每每出征,都会带一身伤回来,严重的时候险些丢掉性命,但就算是这样,帝乙对他也没什么表示,偶尔心情好了也许会“恩赐”几句赞美,也只是浮于言语,从没有落实在实物上。
见到父亲的带伤而归,母亲嘴上数落,可还是忙前忙后张罗着,包扎伤口时她就陪在父亲身边,就担心医士手上失了轻重,再让父亲受伤。
好几次我躲在门后看的真切,母亲常常因为担惊受怕而独自抹泪,我想去安慰,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抓着哥哥一起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陪着母亲等父亲平安归来。
我十一岁生辰的时候,是第一次有父亲陪着过,一家四口享受来之不易的团圆,却总有人看不惯想要打破。
这个令人恨得牙痒痒的人就是我那个大伯殷启。
不知道他向帝乙说了什么话,竟让帝乙派亲卫闯进我家门,把我抓走送到他的府上去。
父亲起初是挡在我和侍卫中间,但碍于侍卫搬出帝乙的命令,父亲纵使不愿也无法再阻拦。
倒是兄长,听说他在帝乙面前跪了几个时辰,也没有能让帝乙改变主意。
至于我,被侍卫强行拖拽到殷启府里后,直接被殷启丢给王妃鄂氏。
说起鄂氏王妃,比殷郊大不了多少岁,她和殷启可以算是老夫少妻。私下许多人都在传殷启并不满意这个王妃,可尽管如此,我也没有掉以轻心,保不齐是演戏给外人看的。
不过,似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整个大王子府冷冰冰的,无论是王妃姬妾还是宫女侍从,私下几乎从无交流,就好像是完全陌生的人,和这座豪华却毫无人情味的宫殿很相配。
我被关进大王子府的第十四日,殷启忽然把我叫了去,开口就是要把我过继到他名下,做他的儿子。
他站在台阶上俯视着我,面上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并不认为我会拒绝他的要求。
也是,从他的角度来说,把我收做他的孩儿,是我占了便宜。毕竟做不受宠的二王子的儿子,哪有做大王子的儿子好。
殷启施舍的表情深深刺痛了我,见我没有答应,又用荣华富贵来诱惑我,可我不愿“认贼作父”,更不愿意抛弃父母哥哥独享富贵。
“伯父的好意殷珩心领,只是请恕殷珩无法答应。”
“殷珩蒙父母生养大恩,如今父母俱在,怎可再认生父?”
一时间房间内气氛凝重,殷启的神色自若,仔细看却能看出其中多了几分怒意。
很快,殷启笑了起来,他指着帝乙寝殿的方向,称父亲此刻正跪在那处,因为他顶撞大王而被责罚。
什么顶撞帝乙,不过都是借口。
父亲向来恪守君臣父子之道,更何况他所求不过是帝乙的关注,又怎会顶撞?
想必是为着过继一事,殷启恼羞成怒,在帝乙耳边吹了不少风的缘故。
一时间,我看向殷启的眼神更加不友好,甚至还带着一丝怨恨。
殷启对我这样的行为不以为然,他心情愉悦地哼着曲子,时不时还打着拍子,认准我只有答应过继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是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弯罢了。
我和殷启僵持许久之后,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扭头冲出大殿,只可惜在这偌大的王子府中我人生地不熟,终还是被侍卫给抓了回来。
侍卫们把我压着跪在殷启面前,我极力的想挣脱开束缚却不能,只好一边大叫,一边做着我自认为凶狠的表情,企图能够吓退殷启。
他似乎是对我的叛逆很感兴趣,径直在主位上坐下,捧玩着桌上的酒杯,偶尔施舍我几个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不知过了几时,就在殷启将要失去耐心,走下台阶向我而来的时候,就听门外内侍一路小跑进殿,高呼大王派人传话。
“大王传大王子和公子珩即刻到龙德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