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一

云光的伤还没好全，但已经能起身了。

这是昆仑一个很平常的日子，却又没那么平常。云光很早就起身了，此刻，她正握着一枚腰带，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背影。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可那背影却自己主动转过身来，正是英磊。今日他已经换上了昆仑山神的服饰，一身暗色长袍威严而肃穆。虽眉宇间稚气尽褪，却更添英气，眼神坚毅果决，见到云光，他倏然一笑，那方才庄重感觉瞬间散去了大半，欢欢喜喜道：“云光姐姐！”

“你爷爷昨日和我说，给你准备的腰带尺寸不太合适，我稍微给你改了改，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能切合你的尺寸了。”云光抬了抬手，对着英磊示意手里的腰带，又向他走近了几步，“你试试吧。”

英磊有些奇怪：“怎么不是爷爷给我改？”并非他不孝顺，非要英招给他改腰带，只是他从小没有父亲和母亲陪在身边，是英招一手将他养大的，无论衣食住行，英招都将他照顾得面面俱到。这些缝补衣服的琐事，从前也都是英招亲力亲为的。

云光：“只是顺手。”既然已经决定要让英磊继任山神之位，这继任大典自然好好生准备，虽然此刻已经没了观礼见证的人，可该少的程序，还是一样都不能少的。大小事情都压在英招的肩头，他自然够忙了，既然是力所能及的小事，云光能帮的，自然要帮。

这些日子，她在山神庙养伤，也受了英招和英磊不少照顾。

见云光凑近，英磊一时间愣住了，半晌没有动作，既没有上前，也没有避开。她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仿佛就在英磊的鼻尖萦绕，他低着头，呆呆地凝视着云光的发顶，这个场景，他曾经在梦中幻想过不止一次，可是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变成现实。

而云光见英磊不动，还以为他是第一次穿这么繁琐的衣服，不会扣腰带，便主动伸出双手去环过他的腰身，从后往前绕了一圈，将腰带严丝合缝地扣住英磊的腰身。

等到她替英磊整理好服饰，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没有做女红了，我的手艺倒是没有退步。”

“云光姐姐，也会女红？”英磊有些惊讶。他从前只知道，只有人间的凡人女子才会学习这些织布、女红的手艺，可云光明明是大荒的妖，而且从前被乘黄那样娇惯，怎么也学会了这个？

“从前想为他也做一件衣裳，只可惜，我手艺不好，缝缝补补多年，都始终未能做出一件满意的成品。”说起往事的时候，云光的眼中有怅然，也有怀念，“到了后来，我终于学会了这些，也终于做出了一件，以我的手艺能做出的最好的衣裳，却再也没有机会交给他了。”这世上最大的遗憾，就是有缘无分。

其实现在细细想来，若不是她当初太过执拗，又始终不肯将就，不肯放下身段，或许她和冰夷之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遗憾。

云光没有说明那个“他”是谁，可是英磊却听懂了，她是在思念冰夷。

他生的太晚了，从来没有见过曾经名震一时的大妖冰夷，可是他见过云光，知道她曾经是大荒最美丽、最鲜活的大妖。能被云光这么惦记，大妖冰夷也一定是非常难令人忘怀的存在，否则也不会令云光的牵挂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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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磊也是少年，也拥有少年该有的意气，云光打量着他，过了好半晌，才道：“小磊，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英磊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我也喜欢热闹的人间，但是经历了这一遭，我明白了，大荒需要我，爷爷也需要我。我也是山神，我是爷爷的孙子，也应该用我小小山神的绵薄之力，延缓昆仑的倾覆。”若非那一日有云光在旁，朱厌的戾气无法控制，英招会死在那一日，赵远舟也将滑入更幽暗的深渊。

英磊不愿再独自看着英招承担这重担，也不能再放任自己没心没肺地活着。

“山神”之称是一种使命，是一种责任，英招不能推却，而英磊也愿意从此刻开始承担起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