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的妖力并不如乘黄,可别忘了,乘黄万年前曾是大荒最强大的妖怪,打遍大荒从无敌手,这世上能与他比肩的妖怪本就少得可怜。
妖和人不同,凡人打架,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全都可以用作武器,即便是拳拳到肉,也不过是受些皮肉之伤,可妖不同,他们的凶性和兽性依托于他们强大坚硬的肉身,打斗起来,那是不见血不罢休的。
锋利的兽爪刺破了烛阴的胸膛,云光的手穿进他的心口抓住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她眯了眯眼,并不想真的置烛阴于死地,毕竟相识一场,烛阴的龙鳞在万年前曾是她昏暗洞穴里唯一的光亮,若是烛阴肯就此罢手,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于是她劝道:“烛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这是凡人常挂在嘴边的话,孟极,你何时也学会了这样狗屁不通的鬼话。”烛阴有些不屑,仿佛这套说辞令他回想起了什么最讨厌的人,他抬手挥开云光的手,胸口涌出的献血浸润了他的衣裳,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无力地单膝跪地,他形容狼狈,却还是不肯服软,“孟极,你如此帮助人类,终有一日,你会后悔。”
“烛阴,执念太深的始终都是你。”云光的身子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轻轻落至地面上,她衣袂翻飞,神色十分复杂,“收手吧。若你只是想前往人间,如今白泽神女归位,你自可以通过白泽令的许可,光明正大地前往。何至于此?”
“真可笑。孟极,你在人间待久了,竟变得如此天真。我要的是复仇,何谓复仇?自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而我想要的这些,白泽神女绝不能容我。”经过白泽神女的允许前往人间的妖怪,都不能在人间作恶,更不能在人间妄动妖力。而烛阴想要杀了仇人,是不可能逃开白泽令的监视的。
在他看来,他唯一的选择,便是彻底毁掉白泽令,打开人间和大荒的结界,冲破桎梏。
云光倏然失了所有的话语,她的神色有些动容,烛阴是妖,她也是妖,他们是同类。凡人杀凡人尚且需要下定决心、踌躇犹豫,那她呢,她从来没有杀过妖,难道与她相识万年的烛阴,便要成为她收割的第一条妖命吗?
烛阴半跪着,他突然抬起头,痴痴地望着云光,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和欣喜:“孟极,你舍不得杀我,是不是?”
望着他偏执的模样,云光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竟然感觉到了害怕,她皱着眉,一言不发。在最后的关头,她对烛阴下不去手,可是即便她不杀他,也会有妖要杀他。
风声鹤唳中,一根短箫悄然落地,断成两半,文潇头顶星图也随之熄灭。与此同时,赵远舟睁开眼睛,在血月下,他瞳孔是如烈焰般的红。红色的戾气环绕在他身边,此刻的他,已经不能称之为“赵远舟”了,大妖朱厌,也只不过是戾气的容器罢了。
高台上,离仑突然身体浮空,他张开手,仰望天空而起,全身的长袍头发都仿佛失去了重力,在空中漂浮,锁链也一同浮空,四肢的光圈一节节断裂消散,桎梏被解开。
英招仿佛有所感应,面色凝重:“不好!离仑的封印解除了!”
话音刚落,一大团槐树叶飞进了神庙内,槐树叶卷动成一团,幻化成离仑的真身。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片槐树叶被风悄悄卷起,落在了云光的肩上,在她的耳后,一枚小小的槐树叶慢慢显露真身。
一见到这位不速之客,卓翼宸握紧云光剑,立即攻向离仑,离仑弹指在剑刃上,发出蜂鸣,巨大的力量震开卓翼宸:“不要搞错,你们现在的敌人,可不是我。”
离仑抬眼看向空中已经失控的赵远舟。只见赵远舟从空中缓缓降下,一双眼睛看向了这里受伤最重,浑身血气的烛阴,突然虚空一握,烛阴被巨大的力量扯了过去。赵远舟抬手掐住他的脖子,烛阴睁开双眼,冒出绿光。
唇角勾起诡魅的笑容,赵远舟低声念咒:“盲。”
烛阴绿色的双瞳突然变成猩红,灼烧剧痛,发出惨叫。等到赵远舟松开他之时,烛阴的身子重重跌落在地,他闭着双眼,可那双眼睛还是流出了血泪,他倒在地上扭动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嘶吼,可渐渐的,他就不再动弹了。
烛阴死了,就在云光面前。在这世上,记着乘黄和星圻的妖,又少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