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六

隔着一道屏风，将偷偷托人买回来的猎妖人专用迷药倒入茶壶中，小鱼看着孟极喝了茶水睡下，才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从匣子里取出一叠信件，她点燃了烛火，看着火舌舔舐着这些信件，最后只剩下一堆灰烬，才满足地笑了笑：“神女娘娘属于这里，谁也不能将她抢走。”

孟极还是太善良了，又或者说，她太过于放松警惕了。这是很多妖的通病，总觉得凡人没有妖力，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所以凡人的阴谋诡计在他们看来简直不堪一击。

正是因为这份自傲，孟极很快就尝到了这万年最令她刻骨铭心的一次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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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口出现绞痛的时候，孟极正送走了一位病人，她刚要抬手叫下一个，却被突如其来的疼痛控制了所有的心神。她打翻了茶壶，身子瘫软在地，痛的满地打滚。

小鱼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整个人惊慌失措：“神女娘娘，您，您怎么了？神女娘娘？”她想把孟极扶起来，却无从下手。

小鱼以为孟极是生病了，但是只有孟极自己最清楚，这样的元神撕裂之痛，代表着——星圻死了。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孟极几次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却痛的浑身痉挛，小鱼想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顾不上其他，什么救人、什么成神，在此时此刻，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必须要回到大荒去，她要去亲眼看一看星圻。

浑浑噩噩之间，孟极感觉耳边有无数人的声音在争吵，在尖叫，还有很多人上来拉扯她，想要将她留下来，可是孟极还是要走，那一刻，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学过腾云驾雾的法术，她不是凡人。

飞上云层的前一秒，她听见了小鱼的声音：“神女娘娘，您要抛弃我们了吗？”她清秀可爱的脸颊上满是与年龄不符的阴狠与怨毒，看着孟极的眼神，好像是在看自己的杀父仇人。

这些凡人并不知道她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也不知道星圻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孟极没有回答，她驾着云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大荒，将一切都抛之脑后。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见小鱼眼中那爱恨交织的神情。

把你视作神明的人，并不会喜欢俯身到尘埃中的你。

在那之前，小鱼只想着要全心全意供奉、信仰她的神女娘娘，她以为这样就可以让神女娘娘留下来，但是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她眼中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神女娘娘，心中有着更在意的东西，为了那些，她甚至可以抛弃一切，变得这般狼狈。

小鱼叹了口气，她擦干了脸上的眼泪，转身冲进了神女祠，将所有的神女像重重推倒在地。瓜果贡品、香火供奉，全都被她打翻在地，神女祠变得一片狼藉。

既然留不住她，那就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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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极在人间治疗瘟疫，但她万万没想到，身在大荒的星圻也会因瘟疫而死。

生来便会给人间带来灾难的蜚想要逃出大荒，被星圻阻止，打斗中，蜚的妖力不慎外泄，瘟疫侵蚀了星圻。

虽然是白泽神女，可星圻终究还是凡人，大荒的妖兽都会被蜚的瘟疫所伤，更何况是星圻这个肉体凡胎。

孟极几乎是从云上滚下来的，一路跌跌撞撞冲进了昆仑之门，可是等待她的，还是星圻那已经失去了气息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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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莫过于心死。

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间，孟极那么努力想要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僵住了身子，怎么也动不了。她几乎是一步步爬到了星圻身边，才颤抖着出声：“她……她为什么……”

乘黄双眼通红，一把将她推开，任由孟极重重地摔倒在地。那双总是宠溺地看着她的眸子第一次染上冰冷的厌恶，乘黄指责她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人间就这么让你流连忘返吗，我让青鸟给你送了那么多封信，就是希望你能回来救救她，你为什么不来！”

面对乘黄的指责与仇恨，孟极根本无从辩解。乘黄不知道她在人间为凡人治疗瘟疫，只以为她是在人间游玩，他将星圻的死怪在了孟极头上，孟极也没有解释。

她知道乘黄现在一定很痛苦，如果由她来背负星圻的死亡可以让他好受一些，那么她心甘情愿。

但是她更知道，有星圻的死横亘在他们中间，他们再也回不去曾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