讹兽·二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千里之内没有任何生灵可以存活，这段极端恶劣的气候若是降临现实必然会死很多人，可值得庆幸的是，这里不是现实，只是属于卓翼宸的一个梦。

细细的雪籽落在脸上，卓翼宸没有去遮挡，梦境中没有温度，身为做梦的人，他也自然寒暑不侵，可是此时此刻，尽管裹着大氅，卓翼宸却还是感觉很冷，是刺骨的寒冷。

他在雪地中一动不动地躺着，若非双眼还睁着，还真像是一具尸体。

哀莫大于心死，也许于卓翼宸而言，他早在八年前就已经跟随父兄一道死去，如今存活下来的，不过是一具一心只有报仇的躯壳。

没有生机的行尸走肉罢了。

任由卓翼宸在雪地里躺了好久，直到那积雪慢慢堆积，要将他整个人掩埋起来，才有一把伞慢慢飘过来，悬浮在卓翼宸的上空。

眨了眨眼，感觉睫毛上的雪籽化作了一滩水渍，卓翼宸才扭过头去，望着台阶上那道专心琢磨木雕的身影：“云光，你在做什么？”

“这都看不出来？”云光头也不抬，摆明了对卓翼宸的视力很不屑，“我当然是在雕兔子了。”

“先不说你为何要雕兔子。”卓翼宸的手肘撑在雪地上，滚了两圈才滚到云光脚边，“就说你这兔子，为何两只耳朵一长一短的？”又看了两眼，卓翼宸叹息，“不只是耳朵，你是不是忘记了，兔子是有四条腿的。”真是个傻丫头，这世上只有人才是两条腿的，当然，妖化作的人也算在其中。

“哎呀，你不要对我的礼物指手画脚的，我也是第一次做啊，等我再修改修改，这就是一只成功的兔子啦。”云光很是嫌弃地挪了挪身子，背对着卓翼宸，又悄咪咪地拿着工具雕出了两条腿，凑了个四条腿。

过了一会儿，见云光拿了块木头重新开始雕刻，卓翼宸又叹了口气，就知道她肯定是又失败了。

虽然不知道云光为什么心血来潮想要雕兔子，但是在她面前一向很好脾气的卓翼宸还是暂时按住了对过往的伤心，撑着地爬了起来：“一定要自己动手雕吗，我来帮你行不行？”

他和云光相伴八年，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几斤几两。从他们俩认识以来，但凡是云光想要亲自动手做些什么，最后都一定会失败，还是要让卓翼宸来帮她收尾的。

为此，卓翼宸都快要变成手工大师了。

捏着手里的‘四不像’，云光思考了一会儿，很干脆地退位让贤，把木料和工具都塞给了卓翼宸，自己则是坐在一边撑着下巴看他干活：“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你怎么不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卓翼宸吹了吹木屑，失笑道，“这又不是非学会不可的技能，有我在，你不会也不要紧。”

云光撇撇嘴：“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谁知道那么难，明明之前看你给我雕豹子的时候，瞧着就很简单啊。”

卓翼宸的手很巧，经过云光八年来的调教，现在已经是个非常优秀的木匠了。将栩栩如生的兔子递给云光，他才倏然说道：“云光，今天我遇见朱厌了。”

云光把玩兔子的动作一顿：“你抓到他了？”

“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卓翼宸伸手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但有一件事情，让我觉得很奇怪。”

云光：“什么？”

卓翼宸的手攥成了拳头，不甘道：“云光剑可以弑神斩魔，我明明已经将剑刺入了朱厌的心脏，为何还是杀不了他？”

眨了眨眼，云光后知后觉：“你来问我，是觉得我会知道？”

卓翼宸一怔：“难道你不知道吗，你不是云光剑的剑灵吗？”

“我当然不知道了。”云光理直气壮道，“我都失忆了，怎么可能记得。”她一个游荡在梦境世界里的阿飘，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就不错了，云光剑什么的，她可不知道。

卓翼宸还想再继续问，但云光已经将他踢出了梦境。

只见她的身影轻飘飘地跳开了两米，梦境世界彻底崩塌之前，卓翼宸仿佛看见她的衣袖里倏然飘出一阵暗红色的烟雾，一点一点钻入了木雕小兔子的额心，等她再松开手时，那只兔子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