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厌·二

又西四百里，曰小次之山，其上多白玉，其下多赤铜。有兽焉，其状如猿，而白首赤足，名曰朱厌，见则大兵。

早在多年之前，朱厌就已经是万妖之首了，而如今，他行走于人界，更是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白泽令丢失，现任白泽神女文潇没有得到白泽神力，无法管束大荒的众妖，平日捉妖，也只不过是靠着妖用迷药——涣灵散；而缉妖司统领卓翼宸手持云光剑，却也不是大妖朱厌的对手。

卓翼宸贴着屋檐，倒跃而出，手中一柄银白宝剑，剑身隐有银蓝幽光浮动。

他一身黑衣，英姿飒爽，黑发高束，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清隽，并不像是个会动武的人，但眉目之间却杀气四溢，一双浅淡眼瞳与常人相异，隐隐呈现着灰蓝色。

赵远舟笑意盈盈，伞面抵住了卓翼宸的剑：“冰夷族的云光剑竟然在你手里。卓翼宸大人真不简单。”

卓翼宸眸中仿若结着寒冰，怒道：“妖孽之口，也配直呼我的姓名！”

本来也不是特意来找事的，赵远舟且战且退，夹住卓翼宸的云光剑合上手中的伞，这才为自己争取到了说话的时间：“你们缉妖司萧条了八年，屋顶瓦檐都长草了。近日好不容易有机会得以重建，我特意上门拜贺，卓大人却刀剑相向……”

卓翼宸冷冷道：“朱厌，你恶贯满盈，今日，我必定杀你报仇！”在他看来，赵远舟说这番话无疑是为了挑衅，他永远都不会忘记，缉妖司落得如今这种地步，皆是拜眼前的大妖所赐。

赵远舟微微一笑：“想杀我，一把云光剑可不够哦。”这确实是句实话，冰夷族拥有杀妖的力量，可是此刻的卓翼宸还太弱小了，光靠一把云光剑，还杀不了身为大妖的朱厌。

赵远舟背手而立，面不改色地任由那把剑抵上自己的胸膛，卓翼宸猜不透他又在耍什么招数，但既然有机会，他自然是不会停手的，眼中杀意更浓，云光剑上光芒更盛——

“卓统领！剑下留人！”

“卓统领！剑下留人啊！”缉妖司指挥使范瑛气喘吁吁跑近。

瞥了范瑛一眼，卓翼宸的剑往前进了一寸，刺入赵远舟的胸膛，语气冷冷：“留人可以，留妖不行。”

赵远舟都要被他逗笑了：“严谨，卓大人当真严谨。”还真是留妖不行啊。

范瑛好声好气地试图劝说卓翼宸：“卓统领，咱们先不管他是人是妖……”见卓翼宸不为所动，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问赵远舟，“我问你，这信上所说可是真的？”

赵远舟：“自然是真的，我又不是讹兽。”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卓翼宸冷哼一声：“你当然不是讹兽，你是只白猴子。”

赵远舟大声为自己正名：“白猿！猿！”这猿和猴的区别可大了，再说了，他只是其状如猿，怎么能将他和猴子混为一谈。

卓翼宸见他此时还有心玩笑，不悦地皱紧眉头，抬手便将剑尖又进了一寸。赵远舟吃痛，忙举手投降：“猴，猴，是猴……”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卓翼宸果然和流言中所说的那样不近人情，怪没趣儿的。

赵远舟无意与他争斗个你死我活，可卓翼宸却不愿就此收手：“凶兽所言，绝不可信，恕难从命，我今日必杀他报仇！”四目相对，赵远舟清楚看见卓翼宸眼中的杀气与刚才相比并不减半分。

他知道，这是因为他与卓翼宸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赵远舟周身暗红色的妖气迅速聚拢，既然和平手段无法让卓翼宸坐下来和他好好说话，那就只能用些非常手段了：“我的耐心用完了。”

卓翼宸：“我的耐心早就用完了！要不是刚刚范大人出现阻止……”

“你可以动手，但这里所有的护卫，房顶上四个，回廊后面七个，柱子边上五个，一共十六条人命也都会给我陪葬，心脉尽碎而亡。”怕卓翼宸和范瑛不信，赵远舟将妖力汇聚于指尖，“像这样——”

屋顶上猛然坠落一道身影，瞬间瘫倒在地，口吐鲜血，浑身抽搐，顷刻间就丢了一条性命。

妖就是妖，凶性难控。

卓翼宸的身影沉默僵立着，双眼通红，死死地盯着赵远舟，毫不退让，只是那握紧剑的手，已微微发抖。

“难受吗？”赵远舟望着他，继续火上浇油，“难受就对了，这世间尘事，不顺心者，十之八九。卓大人，你习惯就好。”

卓翼宸咬牙切齿道：“卑鄙小人，迟早有一天，我会用云光剑刺穿你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