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莱是初三毕业后才转来了这里的。
她家跟球胜狼家住得不能说太近,只能说抬头见低头也见,就在对门。
第一次见面,蔚莱靠在楼梯上冷着一张脸,无聊地玩手机,球胜狼刚好打球回去,两人视线在楼道里交错。
那是个阳光炽热的正午,柔化的阳光将蔚莱整个人笼罩在光里,仿佛每根发丝都充盈着活泼的生命。
即便如此,球胜狼第一印象还是认为这是个不好交流的女生。
但他平时很少社交,邻居之间只要不闹矛盾泼脏水就好了。
只是……
球胜狼抱着篮球,沉默地看着三个纸箱把他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蔚莱注意到少年也许是她对面的邻居,朝里面喊了一嗓子:“来几个人把箱子搬一下,挡人家路了。”
屋子里传来一阵满腹牢骚的抱怨,声音持续了许久,窸窸窣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倒了,有人很大声地骂了句脏话。
球胜狼站在旁边,看着女生烦躁地皱眉,抱臂。
拖了两分钟后出来一个身材中等的中年男子,他说话有很重的口音。
球胜狼只能听出大概:“莱莱,他们刚把这些东西搬上来,也很累的,都是人都要休息的,啊,对吧?”·
女生似乎欲有发飙的迹象,那人又说:“诶呀莱莱,他们都是叔叔我的朋友,就当给叔叔一个面子,啊。”
球胜狼算是听出来大概了。
“那东西都挡人家的路了,移一下不行吗?”女生抱怨,胸脯大幅度起伏,似乎气得不轻。
“莱莱,叔叔们都还没吃饭呢,都饿得一点力气都没了,你先点几个盒饭应付一下,记得加鸡腿啊。”
至于箱子,中年男子转头,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假装和蔼:“抱歉啊小兄弟,你等一下吧,我们吃完饭就搬。”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子。
球胜狼料到这人是仗着有关系故意拖时间占便宜的人,里面那群估计也是这样。
单不敌众。
球胜狼想着出去吃算了,再不济等晚上再回来。蔚莱下一秒报警彻彻底底出乎球胜狼的意外。
找警察来的后果就是撕破脸,警察拦着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子,也拦不住他口沫横飞:“你怎么敢报警的,哈?我可是你叔叔!你要不要脸!”
其他工人见女生这么有敢,早就各自乱飞了,除了被扣下的,其他拿着吃的慌忙跑下楼。
女生神色平静,距“叔叔”两米远:“我是雇主。”
叔叔被压走了,楼道里还有粗俗的骂声回荡,女生似是有些倦了。
“不好意思,今天刚搬来这里,给你造成不便了。”
球胜狼把篮球放在角落,试图把箱子移走:“没事。”
球胜狼靠外面的图标认出来这是油烟机,嘶,确实有点吃力。
“你应该搬不动的,我找了另一家搬家公司,等会儿就到了。”
球胜狼点点头,剩下的时间两人各自沉默。
握在手中的手机传来振动,是篮球校队的集合消息。
——
黄昏皱着云边晕染,晚风吹走燥热和意乱,球胜狼拎着新鲜的食材走在路上。
「妈妈:让你买的都买了吧?」
「妈妈:凉拌买了鱼皮吗?」
「妈妈:羊肉是新鲜的吗?」
球胜狼有气无力地打过去一个字。
一小时前,他妈跟他说今晚要招待一个老朋友,还有她的女儿,交付给他买菜的重任。
他开着小黄车从最东的菜市场一直骑到最西边的菜市场,然后去到离家最远的的海鲜市场买手打鱼丸。
何方圣胜啊何方圣胜,这个下午骑车到钱就超过六十了。
再远点他就要开出青青省了。
回家的时候,堵在门口的大纸箱已经被移开,自家门大大敞开着,嬉笑的声音断断续续。
“菜买回来了。”
球胜狼把菜放在玄关上,弯腰换鞋。
客厅中央,他妈和他难得见影的爸齐刷刷坐在客厅里,一位仪态端庄的夫人坐在对面。
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丑陋的雕痕,仍是文雅的一颦一笑却也掩饰不住眉眼的疲惫。
“呀,小胜回来了。”
球胜狼其实并不记得这位阿姨,但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他应该先打招呼:“阿姨好。”
她笑了笑,有些感慨岁月:“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啊,蔚莱,别顾着看手机了,来喊哥哥好。”
球胜狼正打算把菜拎到厨房,听闻,半僵硬地转身。
与从抬头疑惑的蔚莱对上视线。
两张臭脸在脑海里重合。
哥哥这个称呼太难以启齿,蔚莱宁死不屈:“不要,我也初三毕业好嘛!”
“人家比你大一个月。”
胜母在旁边笑道:“行了,孩子不愿意就别强迫了。”
胜父在一旁附和,笑得人畜无害似有邪:“这年纪的孩子都爱面子,小时候都是哥哥长妹妹短的。”
球胜狼和蔚莱惊恐互视,球胜狼先一步钻进了厨房:“我去把肉洗一下。”
蔚母摇了摇头,有些感慨岁月:“就是啊,之前一起在泥巴堆里玩过家家,回家了还不肯松手。”
蔚莱脸比屎难看:“肉要切吗我帮你!”
紧跟着钻进厨房,忙不迭把门拉上。
蔚莱最受不了谈及小时候的事情,有种莫名的羞耻,球胜狼也是。
经过三位家长这么一闹,两个人僵持的关系总算有点缓和,把各自锋利的棱角磨平一点。
蔚莱用手捂着脸,心虚地蹲下来喘息。
脸烫烫的。
球胜狼洗了个手,有条不紊地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处理好。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呼吸和空气流通,关闭的门阻隔里客厅谈笑的风云声。
一方安静,一方暄吵,总要有人起一个话头。
蔚莱站起来,走进洗手台,好奇地看着满目琳琅的食材:“诶你叫什么名字啊?”
球胜狼把洗好的羊肉装进盘子里,头也不抬:“球胜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