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月光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温柔地拂过姜念词的脸庞,那般脆弱,仿佛一触即碎,引人无限怜惜。她睁着眼睛,迟迟不能入睡,是啊,谁能睡着,门外不过十五米就是一排排的树,树上挂着僵硬的尸体,谁能不怕,谁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对,凌之邪能……
微风轻拂,破旧的墙面剥落的粉霜随风飘散,室内落英缤纷。姜念词的眼皮逐渐沉重,陷入了沉睡。
当她再次苏醒时,耳边充斥着焦急的对话声。
“快点!药效一过,我们都要完蛋!”
“这位可是皇上皇后宠爱的公主,身边还有谢远危坐镇,不可轻举妄动。”
“不必惧怕,谢远危曾弃她于拜堂之际,显然对她并无深厚情感。我们运气好的话,他或许会为我们隐瞒。而且那棺材沉河之事,隐秘至极,无人能够察觉。”
听到这些,姜念词心中明了,她将要遭受封棺沉河的命运。
她的双手未被束缚,眯起眼看清四周环境后,便鼓足勇气冲了出去。然而尚未跑出两步,便被捂住嘴巴强行捉回。
姜念词的双手胳膊被人抓住,强行跪在地上一名大汉将一碗粘稠之物强行涂在姜念词的唇间,随即贴上两道符咒,是非常黏的胶!此刻的姜念词,即使有万般呼喊,也发不出声。
“快点!拿绳子来!”大汉压低声音急呼。一旁的老妇人急忙将绳子浸入黑狗血中,然后绑住姜念词的手脚。
此时,村长缓缓走向姜念词,低沉的声音中带着焦虑:“再贴上几张镇魂符以安心,以免事情败露追查到我们。”
姜念词呼吸急促,双目圆瞪,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她的眼中充满了困惑与痛苦:“我如此信任你,为何要如此对我?”她那双深情的眼眸,仿佛能道出无尽的话语。
村长缓缓开口:“若真要怪,就怪你拥有绝世之容。将你献给河神,河神必将赐我们大丰收。”
姜念词不再反抗,只是眼角滑落下一行清泪。
众人将姜念词抬进棺材,封棺之际,一位老妇人面带同情地看着她:“姑娘,别怪我们。我们村子多年未下雨,只能以此方式求得河神的赐福。你见到河神时,记得求求他。”
老妇人再三叮嘱:“封棺时,不要封得太紧,否则河神无法打开会降罪于我们。”她心疼地看着姜念词,眼神深邃,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姜念词目送着棺材盖缓缓合上,幸运的是,还留有一条缝隙,使她能够呼吸。棺材内部贴满了符咒,显然村民们是真心害怕遭到河神的报复。
路途颠簸,然而众人却默不作声。
终于抵达目的地,不再颠簸,但棺材内开始缓缓进水。姜念词心中彻底慌乱,即便她的手脚未被捆绑也可能无法打开棺材,更何况她现在已被束缚。
姜念词的嘴被封住,只能发出呜咽之声,她拼命用脚踹棺材盖,但这反而加速了河水的涌入。
姜念词在阎王营时都无所畏惧,如今却在此刻感受到深深的绝望。
她已不再费力去踹动棺材盖,静静地躺在那里,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伴随着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她的口中充满鲜血,却无法吐出来。
而另一边,凌之野急匆匆地闯入谢远危的居室,慌张地汇报:“阁主,夫人不见了。”当听到“姜念词”这三个字时,谢远危的那双红眸犀利的睁开,理科从床上下来,拿起桌上的长剑冲出了房间。
他们原以为那些村民会动他们,所以一晚上都没有深睡,但没想到的是,他们竟把主意打到了姜念词身上。
谢远危身着一袭婚服,一头如瀑布般倾泻的高马尾被红绳紧紧束缚,他的双瞳呈现黑红色,透露出强烈的杀气。在黑暗中,他的目光仿佛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谢远危刚走出两步便遇到了村长带领的一队人。他毫不犹豫地拔剑指向村长的喉咙,语气冰冷地询问:“姜念词在哪?!”村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眼神惊恐,结结巴巴地回应:“我……我不知道。”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壮汉已瞪大眼睛直挺挺地倒下,鲜血溅到几人脸上,也包括谢远危的脸,但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那老妇人被吓得连连喘气,反应过来后发出尖叫。
谢远危紧握长剑,手掌握的太用力而发白。村长心惊胆战,连忙指着河流的方向说:“她!她在河里!”
谢远危将剑送入剑鞘,命令凌之野:“阿野,你留在此地看守他们,阿邪随我一同前往。”
河面平静无波,谢远危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凌之邪紧随其后。河水清澈见底,深度适中。很快,谢远危就发现了那口腥红的棺材沉在河底。
在棺材安全着陆之后,谢远危与凌之邪共同揭开棺材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棺材里面充满了水,姜念词双目紧闭,静静的躺在水里,已经没了呼吸。她嘴上的符纸虽已湿润,但仍维持原状,紧密地覆盖住她的下半张脸庞。手脚上的绳索虽然黑狗血已经脱落,但依然有部分渗透其中。她全身被水浸湿,手腕处因绳索的束缚而皮肉破损。
谢远危将姜念词抱出棺材,迅速取过身边的酒壶,将酒倒在姜念词的嘴上,以大拇指轻轻擦拭,成功去除了嘴上的胶状物。凌之邪则小心解开她手脚上的绳索。随着胶状物脱落,姜念词的嘴角也流出了鲜血。
“阁主,夫人依旧未醒……”凌之邪神色焦急地报告。谢远危急忙进行急救,他的手掌轻轻按压姜念词的身体,瞬间,姜念词口中涌出水来,鲜血与河水混合后被吐出。
在意识清醒的那一瞬间,姜念词猛地坐起,她咳嗽两声,惊讶道:“我……我还活着!”谢远危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他以为姜念词醒后第一时间会立刻投入他的怀抱诉苦。
姜念词全身湿透,刘海紧贴在她的嘴边,大口地喘着气。谢远危迅速脱下凌之邪的外套,轻柔地披在姜念词的身上。
月光如水般洒落在她身上,姜念词刚从生死边缘被救回,尽管全身湿透,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更增添了一种破碎而凄美的气质。她站在村长的面前,一手持碗,一手紧握着符纸,脸上露出狡黠之色。她恶狠狠地说:“知道本公主今日的妆容多好看吗?!我让你糊我!让你糊!”说完,她将碗中的胶涂在村长嘴上,并贴上符纸。
马车内,姜念词凝视窗外,而谢远危的目光却聚焦于她的脸庞。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他终以沉稳的语气问道:“你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好吗?”姜念词的脸庞掠过一丝心虚,她察觉到谢远危话语中的深意,尴尬笑道:“啊哈哈……这个嘛,我是因人而异的,挑人,哈哈……”她的笑声更显得心虚,这让谢远危垂下目光,他明白了,姜念词的回应只是敷衍而已。
在谢府庄严的大门前,绾意紧张地搓着手,胳膊上还挂着一件红色斗篷。她焦急地环顾四周,直到看到那辆马车,她的眼神才为之一亮。
当马车缓缓停在谢府门前时,姜念词优雅地从车内走出,自然地伸出手臂放在绾意的手上,这让一旁的谢远危显得有些尴尬,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绾意满脸忧虑地走近,“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她将斗篷披在姜念词的身上,同时将凌之邪的斗篷丢弃。
姜念词亲昵地挽住绾意的胳膊,边走边笑着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与你细说……”
凌之邪捡起地上的斗篷,拍了拍上面的灰,低声责备道:“这件披风十分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真是眼瞎不识货!”
在这宁静的夜晚,月光如流水般洒落大地,银白色的光芒使得一切都显得分外神秘。周围除了风声之外,别无其他声响,整个世界仿佛沉浸在这份静谧之中。
突然,一声惊呼打破了这片宁静:“哈?!”绾意意识到自己失态,急忙捂住嘴低声问:“谢远危没有察觉到吗?”
姜念词微微点头,感慨道:“这也怪不得他,毕竟六年前我的演技可谓是无人能比。”
绾意满脸崇拜的神情:“公主,请您再向奴婢细述您在阎王营中寻找之人的经历,您的故事奴婢百听不厌。”
姜念词神色郑重地回忆道:“六年前,本公主年仅十岁,为了寻找......”
在那段时光里,俞砚珩始终跟随着姜念词的身边。俞家世世代代都是将军,到了俞砚珩这里,却当了公主的跟屁虫。俞砚珩被其他孩子嘲笑其无力,只得依靠公主。而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决定孤身前往阎王营。得知此事的姜念词留下书信后,随即启程寻找俞砚珩。面对营主时,她毫无畏惧,自信地放言若她死再放出俞砚珩参战也不迟;但若她能够成功走出,则要求释放俞砚珩并赐给他秘籍。
姜念词深知自己身为娇生惯养的公主,在这种相互残杀的场合中若无靠山难以生存。因此,她选择了谢远危作为依靠对象。虽然年纪尚小的谢远危情感尚未成熟,但救他一次,他必定会涌泉相报,何况他的身手不凡。
姜念词多次帮助谢远危,然而他却性格谨慎,不仅不向她道谢,甚至不与她交流。但姜念词擅长伪装自己,她假意为了给他抢干粮和水而受伤、假意为了保护他而被刺伤、假装夜晚对着月亮哭泣等等。她的这些举动虽然表面上没有得到谢远危的回应,但姜念词渐渐意识到自己在游戏中取得胜利,他无声无息中的保护便足以说明一切。
在一个月的短暂时间里,两个小毛孩并肩作战,成功战胜所有对手。当只剩下他们两人时,姜念词对谢远危深信不疑,确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因此她敢于将利刃递到谢远危手中,让他结束自己的生命。
两人被赐予刺青,走出阎王营后后,姜念词指令俞砚珩散布消息:刚刚离开阎王营的其中一位小毛孩遭遇不幸,秘籍被夺,人已逝世。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姜念词的这次策略竟在谢远危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多年来难以忘怀。谢远危那时身处困境,母亲惨遭不幸,父亲被富家子弟欺凌,自身也被认为是带有克母之命。在那短短的半个月里,他已深刻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冷漠与残酷。
当时他孤独无依,昔日的朋友纷纷离他而去。而姜念词却始终陪伴在他身边,为他谋划策略,抵御危险。姜念词对他来说,就像一道光明在黑暗的世界中照亮了他的内心,给予他温暖的慰藉。然而,这一切都是姜念词的计策。
谢远危独自站在墙边,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他自嘲地笑了笑,并没有责怪姜念词的欺骗,而是责怪自己过于轻信他人。
他暗暗说道地说:“我思念了你这么多年,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愿意自我蒙蔽,继续爱你。”
对于一个长久以来生活在黑暗中的孩子来说,哪怕那道光明是短暂的、转瞬即逝的,但他仍然心怀期待,盼望能够再次见到她、拥有她,即便这一切都是虚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