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弯月似乎在空中撕开了一条裂纹,朦胧的月光衬得周边的微云愈发虚无缥缈,大地如同披上了银纱,显得格外清幽,风雪中,两排整整齐齐的脚印并排走着,一大一小,不同于大人的稳健,小孩的步子则显得踉跄……
男孩紧紧攥着黑袍男人的袖子,丝毫没发觉后者愈发阴沉的脸色。
斯内普不动声色地审视着眼前紧紧抓住自己袖子的小巨怪,(显然,这个脑袋里塞满了芨芨草的小家伙完全没有意识到),斯内普虽然脸黑得像几十年没刷过的锅底,却已经将他揽得更紧了些。小男孩脚步虚浮,高烧不退,即便斯内普接连施下了数个保温咒,灌下数瓶魔药,依然无法缓解他的痛苦。鲜血迅速地流淌,将脚下的白雪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那家人到底给他用的什么黑魔法?!
在出发前,阿不思·邓布利多就已经私下暗示过,接他走不会那么容易,但斯内普无论如何都没料想到男孩的情况会糟糕到如此地步……
他的魔力源已经受损了。
外伤内伤都可以用魔药治疗,但魔力源损伤就不一样了,搞不好一辈子只能当个哑炮,更要命的是,你几乎完全不能用魔法进行治疗,任何一个微小的误差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不同于斯内普不动声色的焦灼,男孩倒显得反应平平,高烧几乎夺取他思考的能力,但不久前,普林斯老宅的那一幕幕他估计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普林斯老宅的大门被轻轻松松地推开,男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同时为来者高深的魔力震惊,那可是设了几十个阵法的古宅啊,光是门口的就有不下十来个,没想到就这么被破解了?!
梅林啊,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周边跃动的魔力因子……
斯内普举起魔杖,一道白光迅速从杖尖窜出,瞬间将普林斯先生击飞,重重砸在坚实的墙上,男孩一阵牙酸,砸在相框上的感觉肯定不好受,但他的心底却涌起丝丝快意。
但这一瞬间,也成为他唯一的生机。趁着兰迪愣怔之际,男孩毫不犹豫地猛地推开他,像一头渴望挣脱牢笼的幼兽般向着门口狂奔而去。然而,普林斯夫人怎会轻易放过他,只见杖尖闪过一道寒光,咒语如影随形地击中了男孩的后腰。男孩只觉一阵剧痛从后腰处蔓延开来,喉咙里不由得迸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这声音在极度的压抑下,在外人听来仅仅像是难以察觉的一声抽气。
他扑倒在斯内普面前,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一咬牙往旁边一闪,险险躲过普林斯夫人呼啸而至的恶咒,肩膀撞在桌角上,火辣辣的疼。
斯内普终于出手了。攻击发出的刹那,似乎有一把无形的宝剑劈开了空气,莱斯特兰奇夫人的身上顿时冒出一个巨大的血口,她尖叫一声,很快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妈!”兰迪这才觉得害怕,这也难怪,男孩默默地想,他之前被普林斯夫妇宠上天,自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自然不懂得什么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男孩内心有一种将兰迪千刀万剐的冲动,但他忍住了,转眼看向男人,勉强做了个“谢谢”的口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开始对莱斯特兰奇一家遭报应的快意早已退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迷茫。
他能去哪儿呢……
内心深处的空虚再次将他淹没。
他显然不能奢望男人带他走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也许会呢?他心头涌起丝丝微弱的希望,很快便黯淡下去,没人会带上一个累赘的……
他缓缓挪动脚步,跨出了普林斯老宅那沉重的大门。当凛冽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脸颊,带来钻心刺痛的刹那,他才仿佛从迷雾中惊醒——这才是真实的感觉,属于他的感觉。一个支离破碎、千疮百孔的灵魂,在这冰冷的空气里战栗着。每一丝寒意都像是穿透了皮肉,直抵那颗饱经沧桑的心底,唤醒了那些被深埋的痛苦与记忆。这个灵魂...是他的,又似乎不再完全属于他。它带着太多无法愈合的伤痕,在这无尽的黑暗中独自游荡。
男孩突然好想哭。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之前被普林斯夫妇施恶咒的时候,他没哭,被兰迪和诺克追打的时候,他没哭,不得不蜷缩在阴暗的阁楼里,咽下苦涩的魔药时,他也没哭。
然而此刻,他的眼角终于湿了。
他没有去抹脸,他知道眼泪在落,但他不在乎了,就当是为了他满目疮痍的过去……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落泪吧……
斯内普终究是带着他走了,一大一小的身影在风雪中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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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的小巨怪想把自己活活烧死……
斯内普暗骂一句,早有预感般一把捞起因虚弱向前倾倒的男孩,小家伙已经失去知觉了,很乖巧地蜷缩在他怀里,鲜血很快染红了斯内普的袍子。
男孩不自觉地皱着眉,似乎陷入了某种噩梦,手脚痉挛着,冷如冰窖,身体却愈发滚烫,魔力不受控制地外泄,连带着斯内普也跌了个踉跄。
不能再拖了。
斯内普身后的袍子翻涌,一奔出幻影显形禁制区,“啪”的一声,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