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没有骨头一般

北方无君，唯大汗。可汗是各部族的领袖，拥有最多的战士、最好的战马、最多的奴隶。大汗再往下，便是大汗所赐的诸王，都是历代以来对大汗一脉有功的将军。他们信奉神灵，相信巫王是上天派遣到草原上的信使，连接着神灵，因此巫王在北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盈道：“那你为何要说这里的人生活艰难，若是他们有好的牲畜，有好的草原，有好的大汗，有好的君王，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土匪。”罗修有些无力的叹了口气：“是啊，那个地方变得更寒冷了。寒冷难耐。”没有人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是上天对人类的一种惩戒，大约五十年之前，北方边境的积雪面积在逐渐的扩张，冬天也随之延长，很多曾经肥沃的土地都被冻结成了一片冰雪之地，并且永远无法恢复。这里的雪一下就是十几个星期，很多牧民都会因为寒冷而死去，牧民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往南方迁移。没有了自己的牛群和羊群，他们就会变成土匪，而那些没有了自己的奴仆的贵族，就会变成流浪狗。有的部落举族南下，想要获得更多的土地，但这里的土地并不多，一旦进入，就会被当地的贵族所驱逐，所以才会爆发战斗。如此反复，大可汗不得不出兵平定，每一次都要杀死许多人，可还是没有用，反正被杀死或者被冻死都是一样，不如最后一战。于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北蛮的可汗一直在攻打大周帝国的领地，以此来缓解内部的纷争，这样才能避免北蛮的内乱与内乱。若不是大周王朝出了一位智勇双全的承恩伯，没有大周境内的四十多万边关将士，这些如狼似虎的北狄，只怕早已带着骑兵，将大周京都夷为平地。齐盈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若是北狄真的是常年的自然灾害，大周朝和北蛮必然会爆发一场战争。要么周人将北蛮完全消灭，要么北狄将大周完全占领。罗修停止了自己的话题，开始讲起了北方人的美食，北方人是一个以放牧为生的部落，他们擅长的就是牛、羊、奶，这位罗修能说会道，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看的齐盈口水直流，心想这家伙还真会办事，连北疆的大厨都能提前送到。他说的那些东西，大厨都能做出，他离开后，她要让锦绣看着大厨，亲手烧一只烤羊腿齐盈的目光落在了罗修的脸上，“罗大人长的像个外国人，而不像是普通的汉族。”“是啊。我听说，我们家族只有眉毛和鼻子比较深。我在北方游历的那些日子里，经常会把自己的皮肤弄得黝黑，穿上一件厚厚的羊皮大衣，然后用新学会的语言伪装成本地人与他们交易，但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罗修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少年特有的骄傲。此时的他，哪里还有之前的城府。他就好像一个年轻的男孩，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展示着自己的伟大成就，带着几分孩子气，几分骄傲，几分可爱。齐盈眨了眨眼，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罗修可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哪里会做出那种事来果不其然，罗修轻咳嗽一声，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这里便是承恩伯府的主母周氏居住的庭院，周氏不喜牡丹，只喜梅花，因此庭院中到处都种着芍药与梅花。现在是冬天，牡丹花已经枯萎，但红的、黄的、白的都开了，在积雪还没有融化的情况下，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咳咳”周氏刚从床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斜靠在一张镶满了五福寿纹的象牙枕头上，脸色略显憔悴。她身边的大丫鬟，叫了一杯茶，让她漱口，帮她穿好衣服。周氏对着镜子照了照，问道：“伯父有没有回信，他何时能到京城？”丹景回道，“小的今天早上才打听到，伯爵大人说，最晚也要大年初一才能到。”周氏点了点头，暗淡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亮光。丹景心中暗暗叹息，周氏出身名门，容貌绝美，唯一的缺点就是对爱情太过执着。即便是三十五岁的男人，提到伯爵，也是面红耳赤，如同一个小女孩。但伯爷又岂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他以国家为中心，以国家为中心，对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屑一顾。更何况，周氏身边还跟着一个姿色丝毫不逊色于周氏的夫人，这让她的生活变得极为艰难。周氏的两个孩子虽然都很优秀，但是因为有了云姨的缘故，周氏还是受了不少的委屈，天一凉就会胸口发紧，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无论怎么吃药都没有好转。“小姐，你上一次见到伯爵大人，已经有四年了。”丹景把一支淡雅的沉香木云水钗别在周氏的发间，再替她抹了些脂粉，这才看着镜子里周氏的面孔。周氏也点点头：“不错，伯爷在四年以前远赴北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很难看，“丹景，我是不是太老了，叔叔不会嫌弃我了？”“你不是老了，就是身体虚弱，身体虚弱。你看那纤凝院的云阿姨，长得跟玫瑰一样漂亮，你怎么能跟她比呢？”丹景无奈，她时常劝说周氏，让她别太在乎承恩伯，也别太在乎那云夫人，但谁叫周氏性子倔，一根筋，一根筋，一根筋的往墙上撞。所以，为了让周氏恢复过来，他必须要鼓励她才行。“我不甘心”周氏愤怒的说道，显然是被激怒了，所以才会如此愤怒。丹景笑道，“既然如此，你也早点恢复吧。现在已经是正月十五了，最多还有两周的时间。四年没见了，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惊讶吗？”周氏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她说：“不错。从现在开始，我会按时服药，按时饮食，争取早日康复。我也不想再穿那些素色的衣裳了。丹京，让人给我拿来所有的衣裳，我要选一件，等着我去见伯爵。”“是，我这就让人送过去。”丹景这才离开。守门的丫鬟回禀，二少齐琮来给他行礼了。周氏便叫人领着她的孩子进去。齐琮是承恩伯府的二儿子，是他的独子，上面是二房的长子，也就是云夫人生下的儿子。长子不是嫡子，而大少爷文武双全，又是一表人才，又不似二儿子那般桀骜不驯，行事狠辣，又有承恩伯始终不愿册封他为承恩伯府继承人，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一家继承了这个位置。齐琮一进门，便向周氏请安，也不等她娘起来，便十分不礼貌地在周氏身边坐下，身子斜倚着，仿佛身上没有骨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