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水

京华，琉璃宫，冬，大雪纷飞。

　　琉璃宫内，炭火明灭，热气氤氲。陈昭昭正躲在一个雕花檀木柜子里，她娇小的身躯蜷缩着，透过柜门的缝隙紧张地向外窥视。

　　慕容清莲步轻移，目光在殿内仔细搜寻着，她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她轻启朱唇，声音如黄鹂般婉转：“昭昭，快出来吧，母后找到你啦。”

　　就在慕容清快要找到陈昭昭的藏身之处时，突然，宫门被猛地撞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陈翼锦满脸通红，双眼布满血丝，手持一柄锋利的长剑，疯狂地跑了进来。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每一次呼吸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上的衣衫在风中凌乱地舞动，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撕扯着。

　　还未等慕容清反应过来，陈翼锦便怒目圆睁，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贱人，受死吧！”一剑狠狠地刺穿了慕容清的胸膛。

　　慕容清的身体猛地一颤，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衣衫。她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嘴唇微微颤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为何？”

　　还未等陈翼锦开口，慕容清便看到了躲在柜子里的陈昭昭时， 她艰难地抬起手，对着陈昭昭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来。

　　陈昭昭惊恐地捂住嘴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悲剧在眼前上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犹记得哥哥曾经说过，若是流了血而不治疗，很快便会命丧黄泉。此刻，慕容清的身上鲜血汩汩流淌，那刺目的殷红深深刺痛了她的双眸，让她几近窒息。

　　父皇和母后曾经明明那般恩爱，往昔岁月里，父皇对母后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甚至连一丝一毫的磕碰都舍不得让母后经受，可如今，他为何竟会手持利剑……

　　“杀你还要理由吗？若非要寻一个理由，那便是你让我感到无比恶心。”陈翼锦绝情绝义的话语，犹如万箭穿心。

　　慕容清的眼神中满是震惊与绝望，她费力地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她不甘心地瞪着陈翼锦，似乎想要看穿这个曾经深爱的男人为何变得如此绝情。她的手颤抖着伸向陈翼锦，想要抓住那一丝曾经的温情，可最终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不……不可能……”慕容清用最后的力气呢喃着，声音微弱却充满了不甘和不信。她的眼神逐渐涣散，陈昭昭模糊的脸在她的眼中缓缓消逝。

　　陈昭昭听着陈翼锦这字字诛心的话语，只觉整个世界都在瞬间崩塌。天旋地转间，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仿佛有无数只恶鬼在嘶嚎咆哮。

　　那铺天盖地的巨大恐惧和无尽悲伤，如同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她狠狠袭来。她脆弱的心灵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眼前骤然一黑。

　　再次醒来时陈昭昭是被滚滚浓烟呛醒的，刺鼻的烟雾直往鼻腔里钻，令她几近窒息。琉璃宫此刻已被大火吞噬，熊熊烈焰疯狂肆虐，火舌肆意舔舐着每一寸角落。

　　陈昭昭艰难地从柜子里爬了出来，映入眼帘的是慕容清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地上那触目惊心的鲜血如同一朵朵绽放的死亡的彼岸花。

　　她扑到慕容清身边，双手颤抖着摇晃着她的身体，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母后，您醒醒啊。”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极度的悲伤如汹涌的潮水般将陈昭昭淹没，陈昭昭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拖拽着慕容清。

　　可每一次的努力都只是徒劳，慕容清的尸体在地上纹丝未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模糊了她的视线。

　　就在陈昭昭几近崩溃的时候，琉晚焦急的呼喊声在火海中响起：“公主，皇后娘娘。”

　　“琉晚，我在这。”陈昭昭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大喊着。

　　琉晚循着声音冲了过来，当看到慕容清躺在血泊之中时，她的瞳孔瞬间放大，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琉晚回过神来，一把拉住陈昭昭的手，“公主，不能再耽搁了，快走，火势越来越大，再不走来不及了。”

　　陈昭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她死死地拽着慕容清的衣角，仿佛那是她生命中最后的依靠，哭喊道：“琉晚，我知道你会武功，求求你，带上母后一起走，我不能把母后一个人丢在这里。”

　　琉晚的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说道：“公主，现在的火势凶猛，我们根本带不走皇后娘娘，您若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先保住您的性命要紧，随后奴婢一定会回来找皇后娘娘。”

　　陈昭昭情绪激动，声嘶力竭地哭叫着：“不，琉晚，我不走，我要和母后在一起。”

　　琉晚心急如焚，见陈昭昭如此执拗，深知再这样僵持下去，两人都将葬身火海。无奈之下，她心一横，瞅准时机，抬手猛地打晕了陈昭昭。

　　陈昭昭的身体瞬间瘫软下去，琉晚赶忙接住她，眼中满是心疼与决绝。

　　随后，琉晚深吸一口气，背起昏迷的陈昭昭，艰难地朝着火势较弱的方向一步步挪动。

　　琉璃宫在大火的肆虐下，宛如一座人间炼狱。那熊熊燃烧的火焰，犹如无数条张牙舞爪的火龙，疯狂地吞噬着一切。火苗冲天而起，直冲向漆黑的夜空，仿佛要将这片苍穹也一并点燃。

　　滚滚浓烟从门窗中涌出，如黑色的巨浪一般翻腾着，遮天蔽日。这座曾经辉煌壮丽的宫殿即将在大火中彻底崩塌，化为一片废墟。

　　东宫——

　　“太子殿下，奴婢未能将皇后娘娘的尸身带出来，请您责罚。”琉晚跪在地上，声音颤抖，满脸泪痕，头深深地低垂着。

　　陈则允轻柔地把被子给陈昭昭盖好，神色间满是悲伤，缓缓说道：“你将昭昭带了出来，算是功过相抵。”

　　“琉晚，琉璃宫究竟发生了什么。”陈则允眉头紧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殿下，皇后娘娘原本和公主在玩捉迷藏，奴婢按皇后吩咐去御膳房拿了些公主爱吃的桃花酥，可等奴婢回来时，却发现琉璃宫走水了，皇后娘娘躺在地上已然没了气息，宫女也不知缘由全都失踪了，想来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公主知晓。”琉晚抬起头，眼中尽是痛苦与迷茫之色。

　　琉晚身子微微颤抖，继续说道：“殿下，当时火势凶猛，情况危急，奴婢只顾着寻找公主和皇后娘娘，未曾留意其他细节。但此事甚是蹊跷，定有隐情。”

　　陈则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先照顾好昭昭，待她醒来，再从她那里探听真相。”

　　这时，床上的陈昭昭突然发出一阵梦呓：“母后……不要……”

　　陈昭昭猛地睁开眼睛，大声尖叫起来，泪流满面。陈则允连忙将她抱住，轻声安慰：“昭昭，别怕，哥哥在这。”

　　陈昭昭眼神空洞，半晌才缓过神来，扑在陈则允怀里嚎啕大哭：“哥哥，母后……母后她……”

　　陈则允轻拍她的后背：“昭昭，慢慢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哥哥。”

　　陈昭昭抽噎着：“哥哥……母后她…被父皇杀了…”

　　话音刚落，东宫内众人浑身一震，脸上皆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们面面相觑，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李桀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颤抖着说道：“殿下，这事……”

　　陈则允面色沉重缓道：“此事切记保密。”

　　众人再次陷入沉默，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陈则允看向琉晚，缓缓说道：“琉晚，你照顾好昭昭，莫要让她再受惊吓。”

　　琉晚福了福身：“殿下放心，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此时，外面的天色愈发阴沉，陈则允深吸一口气，陈昭昭不会撒谎，而且近日陈翼锦又纳羌芜为妃，只怕南楚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