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恰是吉日,七脉会武终至。
此刻若从天空朝下俯瞰,则会看到无数剑光起于大地,自四面八方而来,每点剑光后都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轨距,犹如游龙,通天而去。
登空划云,御剑横空,多少英姿飒爽、风华正茂的青年,皆往那无限青天下、中土第一峰,耸入云端,截断阴阳的通天峰而去。
而彼时的大竹峰上,所有弟子还在守静堂前候着,包括新来的陆晓鼎。
“小师兄怎么还不出来?”陆晓鼎问。
张小凡闭关数月,至今未出。
田灵儿笑道:“放心吧,小鼎。大师兄前几天喊过他了,不会有事。倒是你的话,问题可不小。”
个子矮矮的少年双手环胸,仰起脑袋,略歪,仅留半张帅气脸庞,“哼,师姐你就是瞎操心。想我堂堂陆晓鼎大人,上来贵峰不到半年,便已是玉清境第三层,师父他老人家真是修了三辈子福气,才能收到我这么优秀的弟子。”
田灵儿气得嘴巴鼓鼓,正想教训一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田不易却突然出现,插话道:“哦?那我岂不是还要再修一辈子福,好让陆大人一夜突破太清,名扬天下。”
众弟子弯腰行礼,齐声道:“师父!”
田不易点了点头,眼睛一一扫过每一位弟子,在经过陆晓鼎时微微滞留片刻,后者吓得小腿一软。
田不易将目光锁定,皮笑肉不笑道:“陆大人你说呢?”
少年两手飞速扇了自己一巴掌,变得一本正经,脸不红心不跳道:“弟子的意思是,自己还要更加勤勉努力,以回报师父的培养之恩,更为了不辜负上辈子的自己,修了八辈子福气才我遇见了师父,实在三生有幸,额,不对,是八生有幸。”
他说完看向一旁的师兄师姐,一个个都目瞪口呆的,盯着自己说不出话。
田不易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干咳一声,正色道:“好了好了,现在出发。”
田灵儿左右看了看,“爹,娘亲哪里去了?”
田不易一袖子卷上大黄,道:“在老七那,很快就来。”
田灵儿疑惑,“大师兄不是在那吗?”
田不易翻白眼,“不放心呗。”
弟子住宿。
苏菇交代完一切事务后,便带宋大仁走了,离开前还特地嘱咐,“小凡记得看时间,别迟到了。”
张小凡在门口挥手,道:“知道了。”
告别后,他又继续回到屋内打坐。
小灰坐在床上,盯着主人,小脸上全是疑惑。它转头朝身边看了看,挠挠头,发出“吱吱吱”的声音,像是在唤人。
张倾夜传音道:“哟呵,这三眼灵猴居然这么聪明,那天看见我后,没事就缠着我转,跟没见过鬼似的。”
张小凡一声不吭,继续修炼,隐隐有突破至玉清九层的趋势,比他为“借债”前要高一层。只是他放弃了,停在了第八层。
“老张,真的只能到第七层吗?”
“并非危言耸听,你联想一下羽纛他们,其中利害,你应当知晓。”
……
玉清殿坐落主峰之上,亦是青云大殿,七脉峰主齐聚于此。
为首之人名“道玄”,天下第一教派掌门人,天下正道魁首。相貌上,可用一词形容他——鹤骨仙风。
“诸位,开始吧。”
由道玄真人开头,后面六人随即入场。人人面色庄严,不苟言笑,等待掌门师兄发言。
玉清殿前,数十名青云弟子傲然挺立,其中以年轻一辈居多,他们英姿焕发,神采飞扬,仅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自信飞扬的气势。
道玄俯视一周,点了点头,微微侧目说道:“苍松师弟,就由你来介绍一下今年的规矩吧,有劳了。”
“这是自然。”苍松行了一礼,走出前端,期间还有意无意扫了田不易一眼,后者竟出乎意料地保持微笑。
苍松心中不甘心地一哼,随即开始介绍会武规定。
抽签赛制,一对六十四,二对六十三……如此类推,其后第二轮则第一轮获胜者依次对阵,如此类推,一直到最后一对。
还会选出前四名选手作为青云门代表下山,届时会与三大宗其余二宗弟子一同历练。
因为大竹峰终于凑够了九人,所以本届参赛弟子共计六十四人,苍松想故意捉弄田不易的计谋也就无法得逞了,所以一开始定下“一号直接晋级”的规定自然也就作废。
介绍完毕,道玄真人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四下登时无声,掌门之尊无声显露。
他微微颔首,传音道:“既如此,大家就去抽签吧。”
“是。”
红球从大殿前端的一个木箱飞出,台下弟子或御空、或凝结灵绳,去争夺红球。还有个别弟子别具一格。
列如龙首峰齐浩,在师弟们的提议下,凝聚出数枚冰球,通过碰撞原理,在不干扰到其他人的情况下,以一种极精妙的发力手段和对灵气的精细把控,巧妙弄下九枚红球,令众弟子叹为观止。
苍松拂了拂袖,语气谦虚,微笑道:“劣徒好玩,让诸位见笑了。”
弟子间的差距,从这里的小细节就可以看出个大概了,也难怪苍松这般嚣张。
落霞峰的天云道人呵呵一笑,面上略带几分恭维:“苍松师兄的龙首峰,不愧是每一届的夺魁热门,果真厉害。唉,不像我这门,屁个顶事的弟子都没有,到头来还是过来给你们的优秀弟子当陪衬。”
苍松看见终于有了机会,脸上露出悦色,笑道:“不敢当,天云师弟谦虚了,落霞峰放眼青云门,谁又敢小觑?”
苍松斜了眼田不易,又道:“再者说,诸位的弟子没有上百也有数十,选拔之时也不必滥竽充数。”
田不易冷哼一声,若不是有苏菇在后面拉着,恐怕早就冲着苍松破口大骂了。
接下来又有别峰弟子开始效仿,但无一例外,都比不上龙首峰一脉,不过那风回峰的曾书书倒还勉强有些看头,能引起长老们的注意。
而七大首座那边,道玄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
到了小竹峰,大师姐文敏用灵力化出数柄小剑,凌空直去,剑尖点球,球连剑柄,一柄接一柄,构建成一条飞龙的形状。可观其岌岌可危的状况,怕是只得其表。
本以为只能到此为止时,另一名以帷幕遮容的女弟子出手了。她以灵力为笔,亲手绘画出一尊惟妙惟肖的蓝色神龙,煞是好看精彩,让这头龙有了形与神,登时如获生机,奋发而起,翱翔大殿之上。
“哗!”众弟子惊叹。
道玄看了过一会,这才点头说道:“不错,水月师妹教出一个好徒弟呀。”
坐下六大首座和长老们都坐不住了,心中对其做出了极高的评价。
水月真人冷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掌门师兄谬赞。”
苍松这时突然说道:“通天峰、龙首峰、风回峰……小竹峰,啧啧,这么唯独田不易师弟的大竹峰,没有给咱们这些老家伙露一手?”
众首座望向右边的田不易。
底下一下眼神犀利的弟子同样在议论。
有的说大竹峰人丁不旺,怕是并无高手;有的说大竹峰故弄玄虚,一会恐怕得出丑……
对于众人的目光,田不易没有在意。
“呵呵,诸位莫急,待会呈上。”田不易笑容神秘,叫人看不出任何信息来。
众人疑惑,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来的弟子超过千数,但参加会武的不过六十四人,所以很快就抽签完毕。底下开始吵闹,弟子间相互询问各自的数字,最后一一登记,由主峰弟子整理。
经过一刻钟的时间,苍松站起走出,传声道:“抽签结束,收回去吧。”
可是等了许久,依旧没听见负责整理的弟子发话,底下弟子也甚是不解,又吵了起来。苍松看向抽签处,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那弟子回道:“回苍松师叔,还有一签未被抽走,所以……”
苍松一愣,他想不到在这种时候都有人迟到,随即问道:“是哪峰弟子这般不守时!”
“是大竹峰弟子,他们只有八人抽签。”
“田师弟,苏师妹,你们来解释一下吧。”苍松表面平静,心里却是一阵冷笑。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座上的田不易和苏菇。
人海中,方才大放异彩的帷幕女子,此刻也朝上面望去,拳头不禁攥紧。
见他们长久沉默,苍松心中愈发鄙夷。
田不易这时突然起身,满脸歉意,真诚道:“实在对不住诸位!我那徒弟的确做得不对,等他到了我一定亲自教训他!”
苍松一愣,正欲嘲讽,这时候道玄却忽然插话,说人已至。过了片刻,其余首座也注意到了,有股极其迅猛的气息正从远方而来。
人海中,帷幕女子松了口气,心里默念着,“终于是来了。”
林惊羽仰望天空,“他也学会耍帅了?”
说时迟那时快,远方出现一枚极小的金光,随后越来越亮,直至所有人都能看见,金光已然抵临白玉广场上空。他的身后拖拽出一道极长极长的剑光,久久不散,而后又接连响起一连串的闷雷声响,引得全场瞩目。
田不易见之一笑,重新坐回座位。
不少首座和长老,皆震惊不已。
此子好强的气势!
就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苍松,亦无法掩饰心中的惊讶。他偷看了道玄一眼,后者揪着胡须,面容严肃。
“道玄也被惊动了……”苍松内心讶异。
金光退散,那青年身姿矫健,眉眼飞扬,落地之后,手执剑礼。
“大竹峰弟子张小凡,参见掌门师伯、师父和各位师叔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