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见陆雪琪一剑劈落,柳一仙吓得急忙闪身躲开,又连忙后退数步。
他使劲拍着胸口,仍是有些惊魂未定,一指对面,“你你你……可不准这样开玩笑的呀!”
“开玩笑?”陆雪琪抬起纤细的手臂,持剑对准柳一仙。
“你若不装江湖骗子,我又怎会试你?况且方才我只是试探,你若躲不开剑也不会真正落下,可你既然躲开了,我又何须留手。”
“嘶……”柳一仙急得抓头,想反驳但心里又有些认可对方,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考虑到陆雪琪能单独解决问题,张小凡就一直迟钝着,不作理会。但突然间,他又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令他无法忽视。
“师姐,”张小凡一步闪至陆雪琪身前,不再隐藏境界,伸手拦在她前面,心声道:“你退后,出现了有不得了的家伙。”
陆雪琪秀眉轻皱,神色也认真起来,问道:“是那位先生吗?”
真身藏在无色墙壁后的风流客目光一变,点头认可道:“不错,挺聪明嘛。”
“切,装什么高人。”凰血吐槽了一句,打散无色墙壁,走了过去。
在陆雪琪的视角里,远处的二人一直在原地聊天,视线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直到现在,那二人才有了动作。
而张小凡则比她看得更多一些,就比如凰血身上的明灿铠甲,他甚至能捕捉到一丝跳动的神光,陆雪琪却不行,只能看见金玉本身折射的光线。
“害,我说你们怎么这么久呀?”柳一仙抱怨道。
“什么这么久?”凰血骤然停步,眯起眉眼,看得柳一仙脊背发凉。
张小凡和陆雪琪也是一愣。
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一下变得怪异起来。
因为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柳一仙是出了名的不正经。
不是他多么好色,只因当年在仙域时,被发现撰写黄书、散播流言而名声大噪,还逢人便讲一些不伦不类的骚话,以至于到了无人不知的尴尬地步。
虽说后面收敛了些,可名声都臭烂了,哪里还能挽救回去,也难怪凰血不待见他,谁知道后面离开时,会不会莫名其妙与风流客多出些恶心流言。
“咳咳,我们还有要事,柳兄若是无事就先回去吧。”风流客给了道台阶下。
陆雪琪很赞同,那家伙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人。
可她转头一看,却见柳一仙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摇摆,“不,我不走。”
“那你要做什么?”风流客不解。
柳一仙哼了声,做了个令两位女子都十分生厌的动作——吐了口水在双手,随即向上一捋头发。
“既然遇见佳人,‘江湖三问’那是必不可少的!”柳一仙表面很痞,可其实悄悄又给风流客心声,叫他速速替他解决凰血这个大麻烦。
“你明知道这婆娘脾气最古怪,又小心眼,还敢多嘴……”风流客暗骂一句臭小子,随即心声与凰血交流。
片刻之后,凰血嘴角微微上扬,心声道:“那个姓柳的,回去后记得给我和你兄弟磕几个。若非风流客,我定不轻饶了你。”
现实中,凰血虽然略有嫌弃,但还是勉强与柳一仙隔着手套握手。
而所谓对佳人的江湖三问,便是芳龄几许、家住何方、是否婚配?
张小凡疑惑道:“几位难道不是一块来的?”
“当然不是,”凰血皱眉道:“不说是我,只要是认识他柳一仙的人,都不会、也不愿跟这个下流的家伙待一块!”
“这……”张小凡一时语塞,这位前辈这么耿直的吗?
他和陆雪琪对视一眼,发现她也有这样的感觉。
另一边的柳一仙,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使劲朝好兄弟给眼色。
靠你了。
风流客心里无奈摸了把脸,叹了口气,劝解道:“好了好了,阿凤(凰血)你就饶了他吧……”
一刻钟后。
几经波折,风流客一下摊坐在车上,终于是把这两个奇葩搞定了,他觉得自己都可以将“无奈”印在脸上了。
“先生看起来面色有些不好呀。”张小凡走了过来,递给风流客一个紫色水晶瓶。
风流客道了谢,接过水瓶,转头扫视草原。
十丈之外,陆雪琪与凰血持剑对立,凌风呼过她们的衣袂,清冷的身影显得越发轻盈。在苍茫星空下,二女翩翩起舞,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百丈开外,柳一仙的笑声极其响亮,传播草原,骑着快马,纵横驰骋。
“还好。”风流客欣然一笑,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水,长出了口气。
风流客盯着手中的瓶子,笑问道:“好精致的水瓶。敢问小友,此物源自何方?”
“你肯定知道,何必问我。”张小凡心里念道,嘴上则在胡编乱造。
风流客听得连连点头,甚至还开始分析瓶子的材质,按照张小凡给的位置,推算那里的最出名的材料,还解释得头头是道,听得张小凡好生佩服。
突然,柳一仙大喊一声,“喂!都过来都过来,天光来了!”
陆雪琪闻声停手,收剑归鞘,与凰血互行收剑礼,随后朝张小凡走去。
而凰血则一声不吭地接近柳一仙,动用特殊手段,让人看着他俩你追我跑,实际上她一下未空,剑剑落到实处,柳一仙被揍得苦不堪言,心声拼命呼唤风流客,叫他快来处理这个小心眼的女人。
“他们这是……”陆雪琪收剑负背,亮眸左右看了看,眉宇间尽是不解。
张小凡也是摇头,不懂。
“唉,真叫人不省心。两位,我先过去了。”风流客赶过去阻止凰血,虽是背对凡雪,但视野死角挡不住神通大法。
只见张小凡手伸入车厢,拿出一瓶不论是造诣亦或是价值,都要远远超过方才的紫色水晶瓶的蓝玉水杯,还帮忙拧开瓶盖递给陆雪琪。
“啧啧啧,藏挺深,这小伙。”风流客扶着美髯。
“都是年轻人啊……”他畅笑而去,不再窥视。
后边的张小凡瞪了眼远处的风流客,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咕哝了句,“好的东西,当然要留给自家人用啊。”
陆雪琪敲了下他,“你就不怕那位先生听到?”
张小凡哼了声,嚣张道:“怕什么,就算被听到又如何?但凡他是个小心眼,要回来揍我,我张小凡动一下眼皮子,就不是男人……”
远处,风流客驻足停留,扬起手臂在空中停下。
张小凡眼神骤然一变。
“柳一仙,我干你娘!”意外横发,风流客蓦然大怒,张口狂暴粗口,一下子打碎了在旁人面前的温良形象。
张小凡愣住了,有点猝不及防,陆雪琪掩嘴微笑,注意力已经转向马车。
车厢内,一名白发中年男子手里抛着一块闪烁着赤阳精气的金石,坐在中间,左边的天琊电光四溢,外表裹了一层法则之力,恢复得十分缓慢。
“这小子倒是运气好。”
若从风流客那里的视角看来,马车一带,一股穿透力极强的厚重杀机扑面而来,仿佛能刺破混沌,灭杀一切,极尽威压。
……
张小凡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可到了临前却又成了缄默。
白发男子幽幽叹息,对待陆雪琪时心情才缓和些,柔和道:“小雪琪,许久不见了。”
陆雪琪行礼笑道:“张前辈。”
来人除了张倾夜,还能是谁?
他此刻一脸嫌弃,挥手道:“唉,喊什么前辈,多生分!你之前不是喊我什么……老张吗?继续用这个称呼也没关系呀。”说完心念微动,使了点小手段,让张小凡和陆雪琪可以隔着车帘看见他的真容。
这话把陆雪琪弄得有点无语,摇头说着,“不行,原因没有,反正就是不行。我以后就称您为掩先生吧。因为您总是神神秘秘的,好像在遮掩些什么。”
张倾夜其实并不在意称谓,不过是活跃气氛罢了,陆雪琪说什么都可随她。
他转移视线,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仿佛能摄破人心,张小凡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
张倾夜面无表情,若非陆雪琪在此,他定会大发雷霆。
他过来交代了一些事情,心声和张小凡道明一事。
“你们观完天光就回青云吧,天外不用你去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你之后还要小心些,虽然我引出了命石,但契约的联系仍在,影响还是存在一点的。”
“还有一事,七脉会武,你不得出全力,‘借债’之前是什么修为,你就得用什么修为,绝不可破戒!”
张小凡不敢违逆。
张倾夜又与陆雪琪叮嘱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陆雪琪不知道两张之间的秘密,只觉得前路漫漫,注定不会平静。
“掩先生有要事需要处理吧。”
“是,他向来如此,不过目的都为了恢复己身。”
“呵,倒是和天琊一般模样。”
“他们毕竟是一起回来的。”
“也对。那……我们呢?回去你打算做什么?”
沉默良久,张小凡沙哑道:“草庙村……我要回去一趟,不能继续陪着师姐。”
青年,又或者说在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的少年,忆起当年往事,逐渐变得平静,再也没有之前的悸动与不安。
季夏之夜,风情不定。
陆雪琪没有说话,只是手掌悄悄靠近他的手,轻轻握住。
那里是如此的颤抖,如此的窒息!
她心疼地抱住他,看着眼前不再是少年的师弟,她忽然有些恍惚了。
张小凡默默摸了把脸,看向已经不是少女的师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好似春雷交织,蹦出绚烂的火花。
炙热的鼻息充斥在他们的脸颊上、眉眼间和嘴唇边。
此时已至深夜,碧空如洗,一半如墨,一半如玉,至极光彩在此间大展!
无边天光,自彼岸来。
风流客仰望夜空,如同山脉般绵长的极光横跨天穹,漆黑的世界镀上了一层星光。
“说真的,五千年了,我也才看过不到十次天光……”
凰血站在一旁,说道:“想看还不简单,我自己就可以造出来。”
风流客笑了,“不一样的。”
柳一仙搭在他肩上,大笑道:“不错,不一样的!我们约好了,等度过这次是千年大劫,或是数百年后了吧,到那时,还要一起来看那无边天光!”
凰血难得没有生气,点头道:“好。”
风流客畅快一笑,“这算不算是……山盟海誓?”
“我去你丫的!”柳一仙一脚踹在他身上,随后撒腿就跑。
“娘的,你个浑蛋,有种别跑!”风流客大骂着追上。
早已尝遍世间沧桑的富贵女子,看着两个与她一般年纪的老东西在那追逐打闹,十分幼稚。
她此刻没有嘲讽,没有鄙夷,沉寂数千年的心湖竟出现了那么一丝绝不可能有悸动。
或是受他们的感染吧,凰血撩动鬓发,快意一笑:“罢了。”
说罢,她卸下铠甲,换上一身年少时习武修行的武服,眉宇间多了一份英气,笑骂道:“两个死鬼,接我一剑!”
三人闹作一团,若是被上面的人看见,必定会惊掉下巴。
他们渐行渐远,不再观察旁人,不再重视大道,一心只为这一刻短暂美好。
少年游。
……
极光之下,快意的不止他们三个,还有最初的两人。
柔风拂过,吹起漫天青花,天光之下,一男一女,热情深吻。
早就忘淡了世俗约束,早就丢弃了男女有别,早就不顾了贞洁道德。
这一夜很长,可对张小凡来说,却过很快很快。
春风花草香,破壁障、闯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