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深处。
红谷之中,桃花灿烂,春风十里尽柔情。
正是清晨,桃林之中,三人席地而坐,中间摆了副棋盘,目前是黑多白少的局势。
正在品茗的少年羽纛忽而微怔,后轻笑一声,对着冼予飒道:“子英兄,看来这盘棋,是我输了。”
血誓之事,他起了微微感应,目前也只有他知道些,别人尚未察觉。
坐在他对面的汉子抬头瞥了他一眼,又很快低头继续观察棋局,不作回应。
少年羽纛唏嘘不已,“还想当年,咱们立下五十年一见,每次都是去我那里,而我次次都是隆重招待,不敢怠慢半分,生怕你们谁谁谁看不上,对你们也是无话不谈、无话不说,可谓热情似火。不曾想,今儿到了子英兄这里,既无仙珍、又无美酒,甚至连话都不聊几句。唉,差距,差距呀!”
一旁观者棋的风流客笑道:“你这家伙三天前差点把我们所有人都害了,你觉得子英兄会给你什么好脸色。”
少年羽纛面皮厚得很,跟没事人一样,一本正经道:“我都说了,那不过是在‘擦边’,不会惊动大幕里那位,且有弥天阵傍身,所有天机皆被遮掩,不可能泄露。”
风流客神色一动,“弥天阵?太渊榜上位列十一的弥天阵?!”
“嗯~”少年羽纛得意地点头。
冼予飒立马无情拆穿,道:“假的,只是个粗制滥造的仿品。”
风流客一呆,少年羽纛气得捶胸顿足,悲哀道:“子英兄,你怎可如此,实在太让我伤心了!亏我那么信任你!我决定了,今日起,你我从此以后便不再是兄弟了……”
执棋沉思不动的冼予飒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淡淡道:“灼原,过来送客。”
满身赤甲的龙头骑士瞬间出现在冼予以背后,火星一样的眼睛望向少年羽纛。
少年羽纛急忙压手,迅速落下一枚白子,换上一副笑嘻嘻的嘴脸,道:“哎哎哎,小龙龙莫冲动,你这样子可是追不到小母龙的,多学学风流仙君那股子高冷劲。别子英兄一嗓子,就呆头呆脑地从了,要有自主性、有大志向!一个守山供奉而已,太小了。不如这样,我给你介绍个好去处,就比如说我那太虚天土……”
“差不多行了,”冼予飒思虑片刻才又下一子,抬头看着少年羽纛,眯眼道:“你是故意想输给我?”
“哪有,分明是子英兄棋艺又精进了。在下棋艺不精,实在下不过你呀。”少年羽纛眼睛炯炯有神,一脸真诚。
风流客听后忍俊不禁。
就连刚来的灼原都在努力板着脸不敢笑。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冼予飒是出了名的臭棋篓子。但他又特别爱下,典型的又菜又爱玩。
冼予飒微怒道:“笑什么笑,继续!”
少年羽纛无奈叹气,随后扭扭脖子,开始认真对待。
不到十子,白棋局势便扳了回来,冼予飒看棋时头又低了几分。
二十八子,白棋局势彻底压过黑棋,冼予飒已经趴了下来。
四十一子,白棋几乎完胜,黑棋没有气了,冼予飒恨不得把脸贴在棋盘上,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输。
“再来一盘。”冼予飒眉头微皱。
半个时辰后。
“再下下,别着急。”
少年羽纛耸了耸肩,对风流客摆手表示无奈。
两刻钟后。
“再下!”
风流客也有些倦了。
终于,在大日正中之时,灼原出去一趟很快又回来,告诉外面有人找谷主。
满头黑线的冼予飒认真复盘刚才半柱香就结束了的对局,没好气道:“没空。”
灼原偷瞄一旁打着瞌睡的两人,心声道:“谷主,来人是乐正族长。”
“哦。”冼予飒满不在乎。
灼原又问了一遍,还是一样的态度,它立即转过去,双手拳头互撞。
那小娘们忒泼,上来就直言谷主姓名,还说什么再不出来这辈子都不来找他了。
我家谷主是多少残仙想见都见不到,你这大能都不算的小娘们,哪里来的胆子?!
灼原眼睛里冒火,只差出门揍人了,却在这时被谷主喊住。
冼予飒不动声色问道:“来者称乐正?”
灼原恭敬回道:“是的老大,要不要我把她撵走?”
“不必。”冼予飒一手挥过,棋盘化散归灵,动用山河神通转瞬回到更衣室,灼原也被一并带了过来。
“老大?”灼原有些不可思议,眼前之人实在令它陌生,老大啥时候这么讲究了?
冼予飒打开小山一样大的衣柜,好一阵挑选,才从里面挑出一件极具仙家气派的“赤霜袍”,穿上之前还特地褪下手脚上的粗布,另外又细心整理了一番外表。
等到一切准备完善,灼原差点都没认出来,眼前这位仙风道骨的仙君是它老大?
一改往日农装的冼予飒,此刻手捧拂尘,脚踏祥云,比神仙都神仙。
灼原甚至觉得,老大还有些……拘谨?!
它认为这太不真实了。
这般郑重,可是连那些与他同地位的仙人都没有的,这位区区仙家世族的小人物,她凭什么?
愣了半响,灼原才从惊讶中出来,本来以为意外会到此为止,他们见面总没啥差错吧。
可结果呢……灼原石化了。
山谷前,印象中不苟言笑、威风凛凛的谷主,此刻居然被一个女子抢了拂尘追着打?!
“错了错了,别打了,饶了我吧红璃,我再也不会未经你同意就擅自做主了。”冼予飒抱头鼠窜。
那位名唤乐正红璃的秀气女子不依不饶,口中骂骂咧咧:“闭嘴,我打死你个山人!”
她很生气,被众多大人物重点关注的张小凡和陆雪琪,竟然被他忽悠到她家去了。
公然害人不是?!
谷中。
“她是谁?”
风流客相当疑惑,子英兄原来也是个讲究的,知道见女孩子得打扮一下。
少年羽纛幽幽道:“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风流客愣了一下,道:“乐正红缘的转世?据说那位奇女子生前有大功德,受天道认可,因而获得他人梦寐以求的转生。”
“不然你以为这里为啥叫红谷而不是桃谷,还不是当年冼予飒所思之人最喜红色。”少年羽纛摇了摇头。
都是恋情人啊。
风流客起身,以大神通掌观山河,不一会得出结论,“也不尽然,许是子英兄睹物思人吧,那女子不似传说中无根无象的转世人,沾满了因果。”
少年羽纛却另起话题,道:“关于外归者,你所知多少?他们所知多少?”
“你说那两个小家伙?我记得好像是一个叫陆雪琪,另一个叫……什么来着?”风流客捏着下巴仔细地想。
少年羽纛呲牙,“和你说这些就是费劲。”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白衣少年风姿绰约,万里桃花皆为他一人送行,风起花落。
风流客揉了揉入鬓长眉,笑容桃花醉,蓝衣真倜傥。
“所有他叫什么?”
“姓张,名字很普通,就两字,一‘小’加一‘凡’。”
……
数个时辰前。
暴风还在肆孽,可噬魂已息,更糟糕的是他们仍未退烧。
这次换作张小凡背陆雪琪,行走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劲风中,他们苦苦跋涉。
临近小房,张小凡来不及多想便欲前去敲门,谁曾想木门被人快一步推开,走出一位气质清艳的女子。
她姿容秀气,风采过人,上穿淡红紧身长袖衣,下身一件暗红色褶裙,提着一个圆灯笼,信步而出。
见张小凡脚步轻浮,女子挥手打断。
“不必多礼,即握令牌,你我便是朋友,且随我来。”
听到朋友二字,张小凡顿时感觉眼睛一热,拼命挣扎只为脱险,而今终于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