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峥望着山下,有数道虹光飞离城府,方向应该是回春派,微微叹息。
“年纪轻轻叹那么多气干嘛,有那么失望吗?”忽地,岑峥耳边传了一道声音,还有带着股呛人的烟味。
岑峥微怔,随即侧过脑袋,微笑着问道:“羽纛先生,别来无恙乎?”
老人冷哼,大口一吸,随后吐出一大口淡烟,骂骂咧咧道:“无恙乎个屁!这趟出门真气死我了!当师父的竟然被做徒弟的赶跑!”
说完,他就捶胸顿足起来,真情真意,不似作伪。
但落在旁人眼里,就不一定了。
岑峥疑惑,道:“先生可是上古大神通者,何人如此不识抬举?”
老人闷闷道:“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真是瞎了眼。”
“不能吧?先生如此英姿,哪个妙龄女子能拒绝?”
“呸,所以才说她瞎嘛。”
老人又吸了口烟,脸上的褶皱拧成一团,看起来很是可怖。
岑峥顿时哑然,忍不住一笑笑:“难怪难怪……”
老人斜眼,“难怪什么?”
岑峥眼神玩味,指了指自己的脸蛋。
“脸怎么了?”老人语气不快,认为自己没啥问题。
岑峥哈哈大笑,嘴里说着没事没事,笑得停不下来。
他几乎是快笑断了气,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随后,岑峥的眼神,突然凌厉了起来。
他语气微冷,道:“岑峥愚钝,不能看透其中真意,就像我那个爹看不透权利一样。我有个问题想请教先生。”
老人呵呵一笑,吸完最后一口烟,便随手一丢。
那支由仙材神藏制成的奇异烟杆,就这么被扔了,仿佛丢废品一般,毫不在意。
“哎呀,时间不早啦,该回家睡觉咯。”老人伸了下懒腰,哈欠连天,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岑峥突然踏出一步,一改之前的平和,气势凌人地压迫而来,“敢问先生,我妹妹岑丽,是不是……受了您的旨意?”
两人不过几步之差,岑峥瞬间爆发,产生的狂暴气息,摧枯拉朽,震动八方。
石台由九甲岩所建,坚硬程度堪比九道铁板,却被他震得皲裂开来,蛛网一路扩散,足达百平!
可唯独老人脚下的岩石,纹丝不动。
岑峥皱了皱眉,刚一抬手,却又猛地又收了回来。
羽纛轻动嘴唇,声如高山流水,满满的少年感,能动人心弦,能勾人心魄,一改以往的苍老。
“岑峥少主,发这么大火,是想震死我呀?”羽纛意态阑珊,笑望着岑峥。
岑峥神情凝重了几分,这家伙深藏不露,即便认识有五年了,可他依然不敢笃定。
羽纛嘴角噙着淡笑,满是褶皱的干枯脸庞,也愈发的难看了。
他身高不及六尺,比寻常男子都要矮小几分。
然而此刻的他,在岑峥眼中,却如同洪荒巨兽,高山仰止望不到尽头,一呵气就能让整座城池灰飞烟灭。
岑峥额冒冷汗,泄了力气,不敢再妄动。
“哎,这万兽之山千里万里,想找一个知己,你说怎么就这么难呢?”
羽纛一拧腕,不知在哪里掏出一把玉质折扇,其上绘有“虎龙龟雀”四星象,隐约散发着磅礴星力,神秘莫测。
岑峥一惊,又是一件他不知道的神兵!
这羽纛当真是……
虽然在岑峥眼里这扇子非常可怕,但在羽纛眼中,只不过是柄比较好看的扇子罢了。
羽纛扇着扇子,脚踏虚空,朝着月亮走去,一点一点,渐渐地就远去了千里之外。
天空中,一道年轻的声音,极其清晰,在岑峥耳边回荡。
“月黑风高杀人夜,岑君何惜刀剑寒?”
“愚不可及者,杀杀杀!不知无畏者,杀杀杀!知而有畏者,杀杀杀!”
……
朔风啸啸,夤夜黯灭。
周围一片寂寥,月上西楼,人影在地。
万籁俱寂,唯流水无眠,独奏自乐。
玲音阁上,张小凡依窗独坐,手撑着脸,台撑着手。
夜无月,空寂寥。
张小凡惆怅,看着夜色,自言自语道:“张小凡啊张小凡,你干嘛还不死心?现在去睡觉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等她?”
昨日,张小凡刚从回春殿出来,兴高采烈,面带欢喜。
言鹳在了解兽山一行后,特地亲自来接见他,非常地高兴,对于他的出手表示非常感谢。
后又得知他是青云的,言鹳更开心了,眉头都不皱一下,大手一挥,直接送了他一堆天材地宝,说是他应得的,不用客气。
这种受之无愧、收也没事的礼物,张小凡自然很不客气,小手一捧,七八件堪比“赤阳精金”的宝物,一个不小心就溜进了兜里。
张小凡当时正开心着,差点连迎面而来的纸笺都没看见,险些破脸。
“子时,水玲珑——陆雪琪。”
张小凡一愣,不可思议地看着信封上的字迹,顿时欣喜若狂。
前两天只有他和公皓成被带了回来,而陆雪琪却莫名消失了,让他失落了好一阵子。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还邀他深夜相见!
这让张小凡惊喜地差点跳起来。
随后,他急忙奔回暂住地,一番整理,一直从中午忙到晚上,把屋子整理得漂漂亮亮,准备迎客。
在亥时的时候,他开始有些紧张了,以至于连正常打坐都静不下心来,简直度日如年。
经过百般煎熬,终于临近子时了,他提前一刻钟在楼上等候,直到子时……
可他等了足足半个时辰,依然迟迟不见她的身影。
玲音阁居高临下,可目及整座河畔,以张小凡的目力,找到一身雪白的她根本毫不费力。
可他瞪了半天,眼睛都要干了,也没看见半根人毛出现。
张小凡从极度亢奋、到眼睛干痛、最后生无可恋……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疯得都开始臆想了。
“该死,难道是公师兄那个王八蛋在搞鬼,无聊地弄个假信来戏弄我?”
“哇呀呀——公皓成我cnm!”张小凡急眼了,一向涵养极好的他,忍不住蹦了个三字经。
与此同时,远在另一峰“妙手峰”的公皓成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骂骂咧咧,“是那个小兔崽子在骂我?”
在一旁的妇人微微蹙眉,轻喝道:“灵堂上给我安静些!”
公皓成吓得猛一缩头,颤颤道:“抱、抱歉,师傅,我会注意的。”
大堂之上,满目白联,一位身穿丧服姿容中上的妇人,眉眼低垂,跪在地上,默默将纸钱放进火盆中。
公皓成跪在她背后,看着祭堂之下的棺材和背后一面面祭牌,怔怔不动。
一时间,周围死寂无声,唯独纸钱燃烧的声响,依旧不停。
……
回春派有主峰一座,还有山峰三座围靠正乾山。
妙手峰下某处不知名的小土坡上,立着一块大石,上面赫然刻着三个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的大字——水玲珑。
夜色之中,那抹雪白是如此的醒目,那清冷容颜是如此的明艳。
一袭白衣,绝世容颜,正是陆雪琪。
她孜然一身,天琊被丢在地上,泛着幽幽淡蓝,仿佛一个幽怨美人,在默默抗议主人的出气行为。
如果可以的话,天琊很想说——你是不是有病?
是张小凡那家伙放你鸽子,关我甚事?
一刻钟前,一向脾气温和、爱护宝剑的陆雪琪突然就变得暴躁起来,使劲跺脚。
她好像看啥都有点不顺眼了,旁边的大石被砸了一个大痕,低空的蚊子被拍得没影,就连天琊也未能幸免。
被她一股脑扔了出去,飞出去很远很远,重重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可见力度之大。
天琊对此忿忿不平。
但突然,陆雪琪倏地睁开眼睛,美眸之中燃烧着怒火!
“张小凡!”她怒怒磨牙,露出几颗精致的小虎牙,玉面生煞,寒气逼人。
蓝光登时收缩,天琊刹那间暗淡下来。
惹不起,赶紧躲!
陆雪琪狠狠抓拳,抓得关节骨都发白了,嗔怒道:“待我找到你,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言罢,陆雪琪一挥手,召回蓝幽幽的天琊,正要御剑入山,把张小凡揍个片甲不留,却突然发现有人在接近。
她一开始以为是那个臭张小凡,却没想到不止一人,顿时心生警惕,迅速藏匿起来。
数道虹光划过上空,速度极快且声音极轻,若非陆雪琪修为深厚,不然还真发现不了。
几人皆黑衣且蒙面,脚踏法宝大刀,一转眼就已止妙手峰上。
若是张小凡在此,一定会大喝一声:“云舒城的贼子!”
这与他遇见过的岑丽的法宝,分毫不差。
月隐云海,黑夜无光。
陆雪琪看了那里许久,隐约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回春派、云舒城还有万兽之山……”
一声清啸,天琊腾空而起,散出幽蓝虹光,载着陆雪琪,朝妙手峰方向飞去。在夜空中,留下一道天蓝长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