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苑坐北朝南,地势优越,吸引各路奇人过客,人流量很大,光是一楼大厅就有客官上百人。
此时围观人数足有一百多人。
曾书书察觉到张小凡的不自然,有些担忧地问:“怎么了张师弟?”
张小凡手指揉眉,另一只手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有些痒挠一挠……好了。”
张小凡停下来,眉心蓝纹熠熠生辉(其他人看不看),刺痛感已经消失。曾书书见他无事便放心了,老板这时正好溜到他身边。
……
大喊“被敲诈”的人是名五大三粗的大胡髯汉子,此时一手大力拍桌,瞪大一双虎目,气焰嚣张。
“不管你是什么人什么背景,在这里得罪了刘大爷我,就别着能安然无恙的出去!”
一楼大厅内,人声嘈杂,议论不止。
“那人是谁呀?这么肆无忌惮。”
“好像是最近刚入城的,我记得应该是叫啥……刘九。”
“哪里人啊?没听过。”
刘九是习武之人,自然听到一些,不过也懒得计较。
可见那人只是喝茶没理他半点,刘九恨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还没有什么家伙,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要知道他刘九可是名动一方的武道高手,在江湖中应该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了,你个黄头小儿,竟敢如此不识好歹!我坑不死你!
刘九心里冷笑,旋即开始义正词严道:“各位,此人阴险狡诈,不仅坑骗我等贵重宝物,如今被我们抓住却又在胡搅蛮缠、拒不承认,亏得我一开始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旁还有他的帮凶在那吆喝:“大家快来看啊,江湖龙爪手刘九遭奸人欺诈!贵重物品被窃!现在已经发现了蟊贼,他还在狡辩,大家都过来评评理。”
帷帽人听言忍不住笑了,隔着灰色布巾,发出清脆的话声:“哦?不知我偷了他什么东西?”
声音清冷,洋洋盈耳,倒不似男子的声音。
“便是你凳上的包袱!”帮凶一愣,随即一指帷帽人身后。
帷帽人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将一大一小两个包袱提至桌面,拍了拍青色的荷花纹布料,道:“你说这个?呵,东西就在这里,但你如何证明就是你的呢?又如何证明我偷了你的东西?”
帮凶是个瘦瘦的男人,大概十八岁左右。他话不过脑,直接就说:“证明个啥?本来就是九爷……”
他话未说一半,刘九便一把将他推开,面上表情有点难看,带了傻子就是不方便。
他徐徐道来:“这包袱里有一方剑匣,楠木材质,还是临皋山上好的金丝楠木,另外外层还有一幅流云素画。”
刘九踏前一步,逼近帷帽人,居高临下,继续说道:“我那天在河阳城北边长兴街小鑫茶馆歇息,我与那老板是朋友。”
“那天丢了东西,我去询问,他们告诉我是一个带着帷帽的年轻人,拿着与我一模一样的剑匣,包袱也是荷花纹布料。”
“如今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辩言?”
“不错,”这时候,那家小鑫茶馆的店铺老板从人群中走出,补充道:“那天是旁晚时分,这位年轻客人急匆匆地离开本店,身上带的就是当下刘兄面前的包袱。”
有人突然说道:“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信誉是有的。”
人证、物证皆有。
刘九已经能想象到这小子一会的悲惨画面了,同时内心冷笑,谁让你这么不识抬举呢?
不留机会,刘九一手猛的拍下,欲撕开包袱。
明眼人其实已经发现,这事情有蹊跷,对于刘九的饿狗急食,都有些看不过去。
曾书书微微皱眉,正想出手。
但顷刻之间。
帷帽人座姿不变,甚至连手都没动,那刘九便骤然飞出,身体受挫弯成弓形,狠狠砸在一根圆木上,顿时木屑溅飞,地板大震。
刘九面色痛苦,身体抽搐,摊在那里,一时动弹不得。
此人出手速度极快,寻常人只是眼睛一闪,刘九人就摊在圆木上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哗……”
不少人被吓的惊呼,这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来说简直神乎其技。
一些个还想着帮衬说闲口的人立刻噤若寒蝉。
人群中出现了点小骚乱。
人群边缘,张小凡躲在那里,毫不起眼,对于帷帽人的出手,他尽收眼底。
“这人好生厉害,感觉比大师兄还强……”张小凡咕哝道。
曾书书认真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带着老板拨开人群,来到帷帽人面前一丈。
老板一脸赔笑,上去和那人说了几句,得到肯定答复后,满意的笑了笑,回到曾书书身边,开始沉默不语。
“这位兄台,”曾书书手持折扇,英俊的脸庞上带着和煦笑容,“在下曾书书,不知这是发生了什么?”
帷帽人淡淡回了句:“被迫正当防卫罢了。”
“明白了。”曾书书一敲折射,转身向刘九走去。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散了吧。”老板出面请走围观群众。
老板是面子还是很足的,不消片刻,拥挤的人群便散去了,大部分人都离开回到自己位置上,而一楼大厅很宽阔,桌与桌之间相隔较远,根本听不清后面他们说了什么。
地上,刘九心中既悲伤又愤怒,不理解自己咋那么倒霉。
曾书书走到他面前,淡然道:“朋友真是好手段,我在青云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厉害的厉害的。”
青云!
刘九不是蠢人,瞬间就明白了,内心波涛汹涌,不了解自个咋招惹上这位一位大神,慌忙解释道:“这位公子,事情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呵。”
曾书书笑了笑,张小凡也靠了过来……
窗边桌上,帷帽人没了喝茶心情,准备离开。
他余光一瞥,一位清癯老人这时朝这里缓慢走来,手上提了支紫皮烟杆,杆头的烟草烧得微红。
帷帽人皱了皱眉头,背起行李,转身正要离开。
只是老人说了两句话,她便立即驻足,眼神冰寒,瞪向他。
“好苗子,不愧是天琊剑的传人,老夫还真是幸运!我想收你为徒,不知小姑娘可有师承否?”
……
另一边,刘九等人神牛气地进来,灰溜溜地离开。
张小凡与曾书书解决问题回来后,那帷帽年轻人却已离开。
“刚一下山就撞见这些丑事,也幸好能撞见,要不然……”张小凡幽幽长叹。
曾书书倒是习以为常了,脸上始终含着淡淡的笑意。
“张师弟何须因此事烦闷,像这样的事情,这世上可实在太多了。我们只要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是,哪里需要想那么多。”
曾书书一手搭上张小凡的肩膀,“走,人生得意须尽欢,我带你喝酒去。”
张小凡面上略微缓和,点了下头。
两人穿过大厅,登上三楼,正想进去时,老板突然急匆匆走来,脸色有些紧张,拉着曾书书到旁边,小声说着某些事情。
张小凡出于礼貌,退走一侧,不去偷听。
老板交代完就离开了,曾书书一脸难堪道:“麻烦了张师弟,我得去干活了,不能陪你喝酒了。”
张小凡很善解人意,没有意见。
“没关系,咱们以后可以再喝。”
曾书书虽有事着急,但还是坚持要先带张小凡进去。
推门而入,扑面而来就算一股厚重的酒气,特别刺鼻。
大桌上,好几个年轻人喝的烂醉,模样十分丑陋。
还有三个,一个还是今天的主角,已经喝的神志不清了,在那又喝又笑,还偶尔大叫、砸东西,大厅被搞的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这……”张小凡疑惑地看了曾书书。
曾书书也是嘴角抽搐,这帮王八蛋趁老子不在都干了什么?!
“哟,这不嗝……曾老弟嘛,你回来了!来来来,兄弟们嗝……一样喝嗝……”一人爬起来,拎着酒坛,晃悠悠走来。
“唉,你们几个怎么……”曾书书没喝也醉了,扇子狂敲额头。
“什么嘛,我道你是去干啥,原来是找了个小屁孩回来,是你新收的小弟?”又一个醉汉走来,穿的富贵精致,面貌中上。
他也是喝的不成模样,竟一巴掌重重拍在张小凡肩上,道:“来,给老子敬杯酒,以后在河阳城的龙门街上,有老子罩着你,随便潇洒,你以后就是俺余文龙的小弟啦!”
张小凡疑惑,瞄了眼曾书书。
曾书书面上一沉,怒意横生。
“说的不错!小兄弟你有福喽,跟哥几个混,还有曾兄在,莫说这小小河阳城,就是那青云咱也可以去闯上一闯!”宴会主人周十三道。
“噗!”
最开始扒拉曾书书喝酒的陈仁祝笑吐了,酒水溅了曾书书一身,但一向自诩风流人物的后者竟然不躲,众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陈仁祝一点也不保留自己的不屑与鄙夷,指着张小凡,“就他?还青云?哈哈哈,笑死我算了。一个不知道是那个犄角旮旯地出来的土鳖,不仅长得一般,穿的也是不堪入目,如何能与我等同坐一室?”
他拽动清瘦的身体,脸上酒气遮不住虚气,指着张小凡的鼻子,骂道:“还不滚出去,真以为你是什么东西?这种地方可不是你配来的!”
陈仁祝嚣张跋扈,连周十三都看傻了,这不像他一贯的保守作风。
周十三不安地望着曾书书,只见他悄然挣开陈仁祝,随后一巴掌落下!
“啪!”
陈仁祝被狠狠抽飞,重重砸倒在墙角下。
这一下,瞬间惊醒在座所有人,就连那些睡倒在桌上的人都醒了过来,纷纷看向曾书书。
他们都很惊慌,愣愣看着场中之人,一时不敢发声,大厅内落针可闻。
“咚!”
余文龙手一滑,酒坛摔落地面发出沉闷的音响,打破了骇人的死寂。
他一吓,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好在张小凡扶住了他。
张小凡看着缓缓收回手掌的曾书书,没有说话。
“不配?谁不配?是你陈仁祝,还是我曾书书呀?”
曾书书面沉如水,一步踏至陈仁祝面前,俯视着他。
“曾书书!你什么意思?!”陈仁祝吼得脖子发红,这一巴掌令他颜面大失,气得他失去理智,恨不得立即起来撕烂一切。
想他陈公子陈大少爷,纵横河阳城十几年来,谁敢如此对他?
你曾书书面子是很大,但你就为了一个无名小卒就要和我翻脸?
想当年,他陈仁祝驰骋“天下”时何其威风,只是这几年归隐保守了,不活跃而已,不会真有人以为他好欺负吧!
陈仁祝气冲冲的就要爬起来,咬牙切齿道:“今天你若不解释清楚,我定然不会放过他!”
但曾书书的解释,就让他后悔了,愣在当场。
“是我不对,没有提前告诉你们他的身份。”
曾书书走到张小凡面前,满脸谦意,道:“抱歉,张师弟。我识人眼误,让你受累了,我在这里跟你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大惊。
这个看起来愣头愣脑的傻小子,竟然是曾书书的师弟?!
陈仁祝当场石化,瞪圆大眼,难以置信。
曾书书与他们结交,只是臭味相投……
虽然平日里不露山水,不刻意显示什么,但大家内心都非常清楚,曾书书倒底是怎样的存在。
不谈师门背景,光说曾书书的个人实力,就是他们的家族族长都要以礼相待,平辈相称。
仅仅这般,便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了,更遑论曾书书的师门传承。
曾书书为了张小凡这般大动干戈,用他们这些人的视角来看——这个张小凡绝对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连他曾书书都得极力讨好。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他们十几个磕破脑袋都求不来,又如何能得罪的起?
“你说他是从犄角旮旯地来的,你说他不配进来,你说他不算个东西……意思是在说……”
曾书书斜眼一瞥陈仁祝,扫过他惊恐的表情和颤抖的身体,嘴唇缓缓蠕动,吐出三字:“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