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

十几分钟后，父母匆匆赶来，就看见我一头凌乱的跌坐在地。

“阿茵，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

“你们知道他是宫延对吗？”父母点点头，“你们为什么还同意了我们结婚？”

“他……单独来过家里很多次，软磨硬泡，我们才同意的。他还说，娶你是他这辈子最大愿望。”

听到那句话，我笑了，泪水也跟着掉，这几天我都处于失魂落魄的状态。父母很担心我，准备给我联系心理医生，我却拒绝了。

这天，我突然说要回我们的高中。父母没有拦着我，他们知道，我需要自己走出来。

但是我先去了他之前的家。

这小区很老旧了，凭借着之前的记忆，我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女声传来。

“……妈，是我。”

宫延的母亲沉默了，她也没有开门，说道：“你走吧，不要再来了。”

“对不起……”

“行了，宫延比你父母更希望你活下去，我也老了，他爸爸走了，他也走了……”

“您开开门，好吗？我带了东西，您收下吧。”

“放门口吧，我自己会拿的。”拗不过她，我只好放了东西，转身离开。

宫延的母亲估算着我的离开，开了门。她本来才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眼睛早已哭肿。

“妈。”我站在她身前。

“你……你进来吧。”我提着东西就进去了。

这里无疑也加上了防护，我坐在沙发上，宫延的母亲给我倒了杯水。

“你来做什么？”

“总要替宫延来看看您的。”我上前握住她的手，见她没躲开，继续说道，“毕竟，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您要不嫌弃，我以后会常来看您的，好好替他孝敬您。”

她眼角又泛起泪花，跟我说起了往事。

小时候，宫延的父亲出轨，早早离开了家，留下他们娘俩。宫延的母亲一手撑起了家，拿着少得抚养费，拼命工作。

宫延从小就乖，成绩好，自己回家，自己做饭，从来不麻烦别人，是别人家口中的好孩子。他一直是个开朗懂事的孩子，直到遇到我，他变得固执，固执到暗恋我七年，固执到不顾我是个瞎子也要娶我，固执到爱我爱到病死也不愿意透露自己真实身份，还要把眼角膜捐给我。

我边听边给宫延的母亲梳头，银白的发丝，被梳子梳下了很多头发。

我才意识到，时间真的不等人，不懂珍惜的人，永远抓不住幸福。

我突然提出要出去一趟，回来手拿着染发膏。

宫延的母亲有些愣神了，我第一次染头，有些笨手笨脚的，好在最后效果很好。

宫延的母亲瞬间年轻了二十几岁，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拥有了年轻时的黑发，泪流满面。

这样好好打扮自己，是在什么时候回来？只记得自己一年到头都在工作，钱都拿去养孩子了，就算头发大把大把掉，自己也不在意。

只要宫延过得幸福就好。

可是，我曾让宫延陷入痛苦中，也曾让宫延幸福了生命最后的几年。

就连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来该讨厌我，还是该喜欢我。

“难怪宫延会喜欢你……你能来看我，我真的很高兴。起码，在这个世界，还有个人能牵挂我。”

她随手擦泪，拿出了我们俩的结婚证，解释道:“那时候，他怕你知道真相，会离开他。所以才将结婚证给了我，现在物归原主了。”

我接过那个小红本，打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我们俩穿着白色衬衫，背景是红底，脸上是幸福的笑容。

我轻抚宫延的脸，就听见宫延的母亲说道:“他坚持要把眼睛给你，我当初不同意，我以为你知道他是宫延，你就会……看来，他的决定没错。替他好好活着，你是他留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的遗物了。”

“嗯。我会的。”

我与宫延的母亲告别后，就回了学校。校园没什么变化，之前我们的教室也没有被拆，我去了他之前的班。却发现，正好是他原先的班主任在上课。

他的班主任是个中年妇女，几年未见，两鬓生出些许白发。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班主任竟认得我。

下了课，他班主任出来跟我搭话。

“哎哟虽然不教你，但是你的名字可是传遍学校的。之前宫延那小子喜欢你的时候，拿着张照片夹在钱包里，照片在哪，他就在哪。打个球，都能盯着你半天傻乐。他喜欢你这件事，全校都快知道了。欸，你们现在有联络吗？”

“我……和他结婚了。”

老师一听，脸上露出欣喜的笑，说道：“哎哟我就知道，这小子，是真的喜欢你，你们俩要好好的。”

“……嗯。”我没有告诉老师，宫延去世的消息，因为老师可能是最希望我们俩好好生活下去的，我不忍再将这个噩耗告诉她。

老师带我进了之前我所在的教室，这时，学生们刚好是体育课。

老师告诉我，这么些年，学校也没有把桌椅换掉。所以我在桌腿上，就看见了一行刚劲有力的字：

“宫延喜欢蓝茵一辈子。”我的眼泪瞬间掉落，身旁的老师跟我说：“这是他毕业的时候写的。那时候大家都让他去跟你表白，可他一直不敢，只敢偷偷写在这里。可惜，那天，你并没来，你那天出了车祸。你那会刚考上大学啊，就要面临休学，他哭得比你还伤心。”

我上前轻抚他留下的字，眼泪决堤。

他说的一辈子喜欢我，他真的做到了。

我蹲在那看了很久，听着老师絮絮叨叨说着我们的事。

我们的聊天持续到黄昏。

今天的黄昏格外美，光线穿透窗户，恰好照到我之前的位子上，这让我灵感突袭。

我立马回了家，坐在杂物间里，画起了画。

几天后的晌午，我出了杂物间，带出了一幅画。

画里是一对依偎在一起的老年人，他们白发苍苍，牵着手，坐在长椅上，看着日落，等待明天的到来。可是，日落的场景很奇怪，太阳是眼睛，发着耀眼的光。

这幅画的名字叫《梦》，后来也在我的画展上展出，掀起了一阵热度，有人出高价购买，我却都拒绝了。

在媒体采访中，记者采访我：“您能否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要画这一副画？这两个人是否跟您有关系？”

“我画的是我和我爱人。”

“您现在年纪也不算大啊，为什么画老年人？是幻想跟您爱人白头到老吗？”

“我也想这样，可惜他生病去世了，我们连白头到老都做不到。”我自嘲地笑着，“这幅画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

“那为什么太阳画成了眼睛的形状？跟您的复出有关吗？”

“对，因为我有一段时光失明了，有个人说要做我的眼睛，就像阳光般照亮我漆黑的世界……后来，他真的把他的眼角膜给了我，可惜，我们没办法共白头了。”

记者感叹，安慰我几句，便离开了画展。独留我一个人在画展。

你是否也在看呢？

你说过的，你要做我的眼睛。

我会带着你的眼睛继续生活，代替你活下去。

这辈子爱得太痛了，下辈子，无论是阿楠还是阿延，都不要再喜欢我了。

作者：这篇我很早就写了，所以更的很快，番外我会出一点的，敬请期待。可以留言你们还想想看哪个时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