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城市还在沉睡，李暖却已经站在了外卖站点门口。
昨天的失败让他一夜没睡好，索性提前来了。他靠在电动车旁，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打开程序员论坛，看了两眼又默默关上。
"来这么早？"张师傅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行啊，有心。"
李暖转身，看到这位年近五十的老骑手正掏出钥匙开门。站点的灯亮起来，张师傅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保温箱递给他："先跟我一天，看看这活儿怎么干。"
"好。"李暖接过箱子，有些笨拙地往电动车上安装。
"慢着，"张师傅走过来，"箱子歪了，这么装容易洒。来，我教你..."
晨光中，张师傅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先认认门。这片是写字楼区，早上八点到九点高峰，电梯特别堵。但你看这，"他指着一条小路，"员工通道，保安老李认识咱们，走这能省不少事。"
李暖点头，下意识掏出手机记笔记。
"记什么记，"张师傅笑道，"这活儿靠脚走出来的，光记没用。走，跟我去早市。"
清晨的街道热闹起来，张师傅一边骑车一边说："早餐单最怕耽误。豆浆凉了重做，包子冷了没人吃，记住每家店出餐快慢，提前到店。"
他们停在一家包子铺前，老板娘远远喊道："哎呦，张师傅来啦！今儿带徒弟啊？"
"对，新来的。"张师傅冲李暖使个眼色，"叫大姐。"
"大姐好。"
"诶，长得挺精神。"老板娘笑着递过包装好的早餐，"张师傅，你那份我提前包好了。"
离开包子铺，张师傅解释："跟商家搞好关系，有时候订单还没到就给你备着，能省好多时间。"
一上午，李暖的备忘录记满了笔记：商圈停车点、各楼栋通道、商家出餐时间...但他发现张师傅说的没错，光记是不够的。
送医院的单子要分清是送护士站还是病房，重症区得放轻脚步。学校订单要卡着下课点送，学生赶时间，可能会迟到，得有耐心。写字楼的白领经常要求"多拿双筷子"，因为可能会分给同事...
"看明白了吗？"中午休息时，张师傅递来一瓶水，"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门道多着呢。"
"嗯，"李暖接过水，"跟写程序似的，要考虑各种情况。"
"程序是死的，人是活的。"张师傅笑道，"咱们送的不光是饭，还得送温度。"
下午两点，李暖开始尝试独立送单。他按着张师傅教的方法，提前到店，规划路线，但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新人啊？"一家米线店老板看他笨手笨脚的样子，主动帮他整理外卖袋，"慢慢来，都是这么过来的。"
傍晚六点，夕阳西斜，李暖正赶着最后一单。手机显示还有十二分钟超时。前方红灯亮起，他轻踩刹车，余光中看到一个提着菜篮的老人在斑马线上摔倒了。
他想也没想就丢下车跑过去。同时，另外两个骑手也停在路边，一个戴鸭舌帽的美团小哥，一个头发花白的饿了么大叔。
"大爷，您没事吧？"李暖蹲下身，扶住老人胳膊。老人想起身，却疼得直抽气。
"别动别动，"鸭舌帽小哥过来帮忙，"先看看伤到哪了。"
花白头发的大叔已经在指挥车辆："都往左边走，这有老人摔倒了！"
老人右腿擦伤，右手腕明显肿了，脸色发白直冒虚汗。
"大爷，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不用，"老人连连摆手，"扭了一下，回家歇歇就成..."
"您手腕都肿了，得拍个片子。"李暖坚持道。
鸭舌帽小哥已经打了120，调度说要二十分钟。花白大叔捡起散落的蔬菜，提议道："医院就前面，咱送大爷过去得了。"
李暖看了眼手机，订单已经超时。但此刻，那个红色的超时提醒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花白大叔主动让出自己的车："我这后座宽点，坐着舒服。"三人合力扶老人上车，一路护送到医院。
"小王，今天的单子要黄了。"路上花白大叔说。
"没事师傅，"鸭舌帽小哥笑道，"这比送外卖重要。"
检查结果是手腕轻微骨裂。老人是独居的，儿女都在外地。三人轮流照看，直到处理完口。
"大爷，这我们站点电话，"花白大叔留下号码，"以后有事随时打给我们。"
安顿好老人已是一小时后。三人在医院门口互相介绍：
"王建国。"鸭舌帽小哥伸出手。
"刘德明。"花白大叔拍拍两人肩膀。
"李暖。"
夜色中，三件不同颜色的外卖制服早已分不清界限。他交换了电话约定以后谁遇到困难相帮衬。
回到站，李暖正发愁怎么解释两单超时，张师傅已经在门口等着："听说你救了个老人？"
"嗯，耽误了两单，对不起师傅。"
"做得对。"张师傅递给他一瓶水，"这城市不光需要送饭的，更需要有温度的人。"
晚上九点，李暖收拾装备准备回家，发现手机备忘录里记的笔记越来越多：
- 商圈停车位置
- 各楼栋快捷通道
- 商家出餐时间表
- 配送高峰绕行路线
...
他看着这些笔记，突然想起什么，在最上方添了一行：
送外卖=程序+人情。
站点里只剩下值夜班的几个人。李暖收好手机，推着车往外走。夜风吹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份工作似乎没那么糟糕。
身后传来张师傅的声音："明天早点来啊，带你认认商圈那边的路。"
"好嘞！"他头也不回地应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轻快。
城市的夜色中，一辆外卖电动车汇入车流，向着灯火通明的方向驶去。也许在某个角落，还有人在等着一份温暖的晚餐。而他，不再只是一个送餐的，更是一个传递温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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