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鸢尾【上】

我是在雨夜遇见那个医生的，在生命垂危之际，他就像沙漠中的清泉，感谢上天让我命不该绝。虽然自始至终我都没看清他的样貌，但我吸了他的血，醇香的气息会带领我找到他。即便仅注视到他仓皇逃离的背影，我也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医生的使命是救死扶伤，他逃不掉的。

坐落在深山中的小镇规模不大，加上交通不便利，经济发展稍许落后。白天，我收起獠牙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装作是迷路受伤的采风者打听这里医院的地址，淳朴的居民们并没有起疑心，而是热情地帮我指路，期间我打听到这里最有名的医生叫斯凯乐，昨晚似乎被野兽袭击而受了伤，不过仍坚守在岗位。受伤吗？我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提前做好踩点工作后，傍晚时分我穿着便衣来到医院，本意是觉得夜色还早人应是较多，却不曾想只是稀疏几十人在医院走动，不过也正好，我看着医院的地图，直奔13号诊室。

诊室外排起小长队，我默不作声排在最后面，随着队伍的前进，我愈发能感觉到那个医生的气息，心想或许他的患者会好奇他手臂上的绷带，而他自己，大抵也只能轻描淡写地带过吧，毕竟被吸血鬼袭击，会引起小镇恐慌的，如此这般，我心里不由得发笑。

不知不觉，夜色渐浓，医院里的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了，独剩13号诊室还开着灯。待我前方的人离去后，我干脆地上前并顺手带上门，入眼瞬间我知晓，是的，就是他，我内心不由得感到兴奋。

“你好，请坐下吧，说说看你的情况”似乎是忙于整理上个人的病例资料，斯凯乐并没有看向我，只是抬手招呼。我伸手拉过椅子，却并不着急坐下，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食物的欲望几乎要压制我的理性，我现在就想吸他的血。

“好了。”随着最后一声敲打，斯凯乐才回身看向我“抱歉，让你久等了，你先…什么？”看着他的神情从平静转为惊愕，我缓缓敛去眼底的猩红，轻笑声满意地坐在椅子上，“认出来了？看来医生记性不差嘛。”

“……”斯凯乐有些沉默地看着我片刻，遂又侧过头，他的样子似乎对于昨晚的事并不是很在意，平复好心情后就重新在电脑上创建新的病历档案，“嗯，我还记得你，不过在我报警之前，你作为我的病患，我还是有义务帮助你的——虽然你大抵是没病。”

我有些无奈地笑笑，反正现在就剩我们两个，做点私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因而我起身拉过椅子坐在他身边，丝毫没有保持距离的警惕性，“别这么说，斯凯乐，我来找你又不是来杀你的，我是想请你帮个忙，”眸色幽幽地注视着他，“作我的临时血袋，怎么样？”

“这边建议转进精神科。”斯凯乐默不作声与我拉开距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人之常情，况且吸血鬼本身就很少见。我哑然失笑，却又半分威胁道：“医生，你的职责是救死扶伤吧，你怎么能因为我是吸血鬼，就对我弃之不顾吧？想想镇上的居民们吧，他们的命，你也不在乎吗？”

“你！”斯凯乐并不是傻的，自然听得懂我的言外之意，他微皱了皱眉。在极端陷入饥饿或狂暴状态下的吸血鬼具有极大的杀伤力，人类当初为了消灭他们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斟酌片刻，斯凯乐还是妥协了，“好吧，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不能伤害到其他人，还有，”顿了顿，他的神色闪过些许不自然，“不能咬明显的地方。”我笑然，“好，合作愉快”

于是然我便在斯凯乐家中住下了，以他侄子的身份经常出入医院，平日里除了吸血，还顺带帮邻里街坊处理日常问题，在以前居无定所的那段日子里，我学会了不少人类的能力。

虽然我是吸血鬼出身，但对阳光是不敏感的。在和镇里的人相处期间，斯凯乐曾试图让我适应人类的食物，但显然是失败的，因此我还注意到血液的气息对人类也是敏感的，所以每次斯凯乐都要带我去没人的地方再吸血，就像是，在幽会？或许是他工作忙吧，好几次都会催我动作快点，但没办法，我怕吸太快把他人搞死了，所以这种时候我都选择充耳不闻，而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等我吸完再走。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斯凯乐作为医院里唯一的全科医生，每天都忙的早出晚归，有时候甚至直接是在医院度过一整天的，自然餐饭也不规律。为了他的身体，也为了血液的质量，我不知不觉就把送饭当成每日任务了，当然每次送过去的时候，等待的时间都很漫长，等他忙完了，饭菜都不知道热过多少次了，我索性和医院里的人商量了一下，借用医院的厨房给斯凯乐做饭，可能是斯凯乐本身就受人们爱戴吧，他们欣然同意了。

自此我便有更多的时间待在医院里，等斯凯乐忙得差不多时再开始做饭，有多的饭菜也可以送给医院里的其他人，两全其美，不过唯一的问题就是居民们来医院来得更频繁了，但不是来看病，而是听闻我的事后自发来医院帮忙，大家一起劳作，一起吃饭，有种百家饭的即视感，不过这种氛围也挺好的，至少我和斯凯乐的生活也不算那么单调了。

又是雨夜，用过晚餐后我们便坐在沙发上休息，斯凯乐今天做了个紧急手术，差点没赶上末班车，而此刻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似乎是要睡着了。我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觉得有些无聊，起身去卧室拿了毯子给斯凯乐盖上，而后走到他身后给他揉肩。荧幕上淡淡的蓝光落在他身上，我不经意间落眸于他的颈脖，曾经留下的痕迹已经淡化。俯身将不知何时落于他肩上的杂碎给拿掉，我注意到斯凯乐已经睡着了，遂伸手抱起，起身上楼。

浮去白日的喧嚣，夜晚的宁静似乎更适合彼此，我安稳地将人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转身拉上窗帘隔绝雨声，又拿起手机将闹钟调好。

斯凯乐不经常回家休息，所以大部分时间这间卧室是属于我的，而现在我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收拾一间新卧室了，所以我干脆就躺人身边了。

今天斯凯乐太忙了，我也跟着他饿了一天，所以我自然而然拿起斯凯乐的手，咬破吸血。痛感是清晰的，斯凯乐微微皱眉，睁开眼看向我，而后又闭上眼，轻声提醒，“别弄脏了床。”

可能是他有洁癖吧，我想，不过血液对我来说是宝贵的，忍饥挨饿的日子我可不想再经历了，“嗯，不会的。”舔舐着伤口直至不再流血，我伸手拿过纸巾给斯凯乐擦干净，随后靠在他肩上看着窗外的夜空，陷入沉思。

吸血鬼对血有依赖性，对供给者更甚，因而有的吸血鬼会顺理成章对供给者产生感情，但那是很危险的，爱人的血液只会使吸血鬼更疯狂，从而导致无意将爱人吸死的悲剧。

不过还有种比较好点的说法，当吸血鬼吸食过多爱人的血液时，会净化自身的基因，成为亚纯种吸血鬼，但这般的结局就是爱人的气息会逐渐淡化，吸血鬼也逐渐不再感到饥饿，当彼此不再是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时，无论爱人愿不愿意，吸血鬼都会理智占上风，和对方好聚好散。

思索至此，我下意识抬眸看向斯凯乐，我心里很清楚，他对我而言就像是家人那样，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长久的待在斯凯乐身边，迟早得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