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光照在荧蓝色的大海上,微风拂过,海浪翻滚,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微弱的沙沙声。
尽头是一个小男孩模糊的身影,似乎向他靠近,又似乎向他远离,看不清,摸不着……
沐岑琛猛地惊醒,感觉全身冰凉,额头上还渗出了冷汗。
他七岁时的某一天醒来就身处在孤儿院了,身上有很多包扎好的伤口,最严重的还是他的头部因为受到了重创遗忘了曾经所有的记忆。
孤儿院里的工作人员告诉他,是因为一场意外他失去了曾经扶养他的人,后来也没有再具体透露过什么,应该是怕他伤心,再后来他就被沐菁收养了。
那个梦境,在苏醒后的日子里,又被反复梦了无数次。
他来到昏暗的琴房,里面窗帘禁闭,没有一丝光线。
一架黑色的钢琴静静地伫立在窗边,沐岑琛对钢琴并无太多兴趣,但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些冷冰冰的琴键时,内心深处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仿佛钢琴与他的灵魂有着某种难以切断的联系。
沐岑琛坐在钢琴前,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弹奏了一首他一直以来都莫名喜爱的曲目江语晨的《最后一页》。
他听这首歌时的心情莫名忧郁,像是那些在夜空中黯淡的星星,它们曾经明亮,如今却在宇宙的尘埃中失去了光芒。
这些星星,像是被遗忘的记忆,遥远而冰冷,模糊而清晰。
曲目以一个长长的减慢和渐弱结束,音符逐渐消失在空气中,留下的只有回音和深深的沉默。
琴房的门开了,养母沐菁走到他身边,轻声问道:“为什么你总是选择这首曲目?”
沐岑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它...很熟悉。”
她坐到沐岑琛身边,手把手地引导他弹奏随便一首曲目。
“岑琛,你曾经和我说过你对钢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它肯定与你失忆前的经历有关,当你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奏,就更应该感受到你与钢琴之间的联系超越了音乐本身,它是一种灵魂的契约。你无法逃避,也不应该逃避。钢琴是你的宿命,是你的使命,是你那些被遗忘的记忆存在过的证明。”
她轻轻地抚摸着沐岑琛的头,“你很爱画画,我不反对,但你应该明白钢琴才是你灵魂的归宿。”
沐岑琛心想,他一直喜欢的都是画画,以前他学钢琴,妈妈会和他诉说弹钢琴的好处,自从他告诉妈妈他对钢琴莫名的熟悉感后,妈妈便总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用优美浪漫的话语来告诉他,自己与钢琴之间的联系。
那些话语是那么温柔而坚定,像是一首永无止境的摇篮曲,将他紧紧包裹在她编制的梦境中。
也许没有那莫名的熟悉感和妈妈的甜言蜜语他早就闹脾气不学弹钢琴了。
即便深知那些支撑着他弹钢琴的东西是如此虚幻缥缈,他仍旧沉沦其中,仿佛溺水之人紧抓最后一丝浮萍,不愿放手。
清晨,空气中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但已不似深冬时那般刺骨。阳光懒洋洋地从东方升起,透过稀薄的云层,将柔和的光线洒向大地,为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温暖的触感。
予泽戴着一副眼镜,镜框是细细的黑色丝边,平添几分秀气,拖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迈着虚浮的脚步走向宿舍。
他本来就体弱些,提了这么重的东西,已经满头大汗了,他一动不动站在路中央,一行人在他身旁经过,说说笑笑无人理会他。
顾池和路野川一同抵达学校的,他们的行李已经提上宿舍楼了。
顾池忍不住嘴馋,跑去小卖部买零食,路野川在门口等待。
小卖部里顾池在拥挤的人群中努力寻找着空间,实在是太多人他还是被挤了出来。
他回过头,未能在门口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反而目睹了远处一场习以为常的情景在上演。
"小泽!"
予泽缓缓回过头,看到了一个人快步跑过来,伸出手搀扶起他,"你还可以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不用了,川儿,谢谢你。"
路野川收回了手,他假装随意地朝予泽的眼镜扫了一眼,只是一秒,不待予泽反应,他就移开了目光,“你怎么戴上眼镜了?”
“没近视,好看而已。”予泽看似回应得很坦然。
路野川故作冷静,淡淡地说出一句:“其实你不戴眼镜的样子更好看。”
予泽哼了一声,又道:“我明明哪样都好看。”
路野川没和他贫嘴,提起了一个行李箱,"我帮你提一个,你先去宿舍休息吧,我还要去小卖部等咕咕。"
“嗯。”
过了一会,那个顾池想要见到的人正转身朝他走来,他问出了曾让他认为极其愚蠢的问题。
“你爱小泽吗?”
“没有。”回答简洁而冰冷。
“是吗?”
顾池坚信路野川在闭着眼睛说瞎话,这个答案不是真心的。
他觉得路野川这个人挺怪的,明明爱着予泽,却不去告白。
没有告白的前奏,没有做伴侣的结局,终始如一是同学。
难道这就是他们班上那些女生看的什么耽美暗恋文学小说?
他单方面与路野川进行眼神交流,试图在他的眼睛中捕捉到一丝漏洞。
什么也没有,没有那种他看到予泽像是在诉述“我爱他”的那种眼神。
路野川并未回应再说什么,丢下顾池一个人怄气地站在原地。
顾池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竟然从中看到了一些悠闲,便骂骂咧咧道:“你心虚是不是!实话都不和我说。”
周围同学异样的眼神使他收敛了些,至少没有骂人。等真正要起面子时,假笑着灰溜溜地从那些同学身旁走开。
顾池追上了予泽,什么话都不说就抢过他手上的行李箱。
“你现在不是在珩哥那里住吗?如果他敢欺负你,记得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他认识魏景珩比顾池他们几个早,他和魏景珩如果不是因为高一时顾池他们几个撮合也不会成为朋友。
“咕咕,前几天我去你家找你,顾阿姨说你离家出走了。”予泽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奇怪的韵律,既不过分,也不少一分,“首先,你在我们几个中,除了魏景珩,是最大的。其次,这并不重要,你应该先为自己着想。最后,单凭我一人可以治服魏景珩。"
顾池心里冒了火,但看到他那大汗淋漓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假装生气地敲了敲他的头,动作里却没半点力道,更像是在亲昵地摸摸他的头。
“你再说我就不帮你提行李箱了。”
予泽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宿舍楼,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咕咕,谢啦!我先回宿舍了!”
他转身,用尽最后一些体力跑了,还不忘回个头,“我会在终点等你的!咕咕!”
顾池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臭小子,知道你体弱才来帮你,没想到你倒打一耙。”
沐岑琛跨进校门槛,他穿着校服,领口整齐地扣着,袖口没有一丝褶皱,带着一种不易接近的距离感,仿佛他的内心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近几年因为妈妈工作的因素老是搬家,换了一个又一个学校,一次又一次地认识身边新的人,他没有不适应,因为他不与人交际,在哪都一样,这都高二下学期了,不出意外他又转了一次学。
是一所私立高中,名字好像叫……“博雅中学”。
可是这次听妈妈说他曾经的邻居好朋友也在这,这倒让他挺期待的 。
还没上第一节课前 ,路野川拿着一本练习册到达办公室门口,路野川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推门而入。
班主任曹伟国正在电脑前忙碌,听到门响,抬头看到路野川,皱了皱眉。
心想一个月了这个毛小子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路野川走到一个女人面前,随意地将语文练习册往桌上一丢,笑着说:"老师,这道题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你这个语文高手给指点指点呗。"
宓佩莜留着蓬松的侧面低马尾辫,还有几根卷起来的发丝没有扎起来,鼻梁上架着一副深蓝渐变色眼镜,身上穿着一件浅淡的蓝色毛衣,下半身搭配一条紧身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坡跟松糕鞋。
她的手指轻轻拂过发丝,动作优雅而自然,接过练习册,认真地研究那道难题,“我看看。”
路野川并没有安静地站在一旁,而是在办公室里四处张望,偶然间他注意到了语文老师 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
学校里很多的钥匙都是由语文老师保管的,有一次,他进办公室帮忙搬作业时无意中看到老师把钥匙放在办公桌的第一个抽屉里。
他这几天心里一直在盘算如何逃离即将到来的开学典礼,持续站在操场上,听过于形式的发言,实在是太枯燥了。
非常好的逃脱路径就是学校那间很少有人来的杂物房,但是那里上了锁,他躲进不去。
现在钥匙就在他眼前的抽屉里,偷与不偷,心里反复横跳着。
宓佩莜从椅子上站起身,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和路野川做了一个要打电话的手势,就走出了办公室。
路野川看着窗外在打电话 的老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认没有人在看他这边,就蹲下身,轻轻拉开抽屉,抽屉里有一个钥匙圈,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但杂物房的钥匙他一眼就能认出——它上面贴着一张纸条 ,写着“杂物房 ”。
路野川伸出手,轻轻地将那把钥匙从钥匙圈上解下。他的动作非常小心,生怕发出任何响声。
钥匙终于从钥匙圈上滑落,落入了他的掌心。路野川紧紧地握住它,他将钥匙放入口袋,迅速将抽屉推回原位。
等宓佩莜回来和他讲解题目时,他没有丝毫做坏事后的愧疚,时而插科打诨,时而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
宓佩莜一听到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轻轻摇头,发丝也随之摆动,显得有些无奈。
老师讲题完毕,路野川便转身朝办公室门口走去,步伐从容,没有慌乱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