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阿琳的话,青耕的神情却忽然恍惚起来,只见她眼眶逐渐发红,涌起泪水。
青耕:“你知道我曾经是被众民跪拜的女神吗?太久了……我有些记不得了,我在这个镇上已经生活了几百年了吧……人们一直供奉我,跪拜我,向我祈福,保佑他们远离疫病。他们的虔诚和信仰给了我力量,让我妖力变强,于是我也广施福泽,庇佑他们。就好像拿了别人的礼物,不好意思,总想着还点什么回去……”
说到此处,青耕还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她是真的很怀念很喜欢,可是那笑转瞬即逝,青耕又是那副悲伤的表情。
“可是有一天,蜚来到了这里。他天生就是瘟疫的源头,我拼尽全力,还是阻止不了灾厄的来临。那场大瘟疫死了很多人,活下来的人发泄愤怒,说我是骗子,伪神,他们摧毁了灵犀山庄,对着我的雕像,泼下脏水污秽,再也没有人愿意相信我,供奉我……”
蜚眼眶通红的看向青耕。
青耕却只是淡漠地看了蜚一眼,就别开了脸,咬了咬唇:“我被封印在这里数百年,漫漫光阴,看不到尽头……性命须臾,你们不能理解这种生不如死,永无止尽的煎熬……”
白玖似懂非懂:“我不是很懂,但我知道,死一人而活百人,死百人而活万人,这的确是人会做出的选择。所以这个世界上才有战争,才有牺牲,才有一将功成万骨枯……”
阿琳垂下眼眸,扶着青耕的手微僵,她不懂,她也只是活了几十年,可是若是她选,她也会牺牲一天而拯救万千百姓,可是她终究不是青耕,她也不懂她的苦……
青耕再次冷笑起来,表情扭曲,变得有些阴鸷:“有人告诉我,只要我将瘟疫散播出去,将你们这群人引来,然后杀了赵远舟夺取他的内丹,我就能解开白泽封印,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突然大门被推开。
赵远舟:“我认识你说的这个人,他叫离仑。对吧?”
赵远舟搀扶着文潇,和卓翼宸一起赶到,他们三人都脸色苍白,显得有些虚弱,身上的瘟疫症状也越来越严重,红痕几乎蔓延到脸上。
青耕没有回答,转过身去。
文潇虚软地靠坐在了椅子上,却敛目肃容,拿出了短萧:“青耕,你散播瘟疫,危害人间,你可知罪。”
蜚这时候突然冲出来,挡在了青耕面前,竟然开口说话了:“不是她的错……错都在我……”
众人惊讶地看着蜚。
蜚跪在青耕的面前:“因为我,才害她被囚禁一辈子……我若是你,我也会恨……”
阿琳震惊:“你会说话?”
蜚没有回答,他想伸手向青耕,却停住了,悬在半空,终还是收了回来。
青耕神情纠结,想要说什么,一张嘴却口吐鲜血,倒在阿琳肩上,昏死了过去。
蜚立刻神色焦急紧张,转头向其他人,一脸郑重地请求:“我有办法能解瘟疫,只要你们,肯帮我救她……我就帮你们救所有人……”
阿琳急切的看向蜚:“此言当真?”
蜚坚定地点了点头,又朝着众人跪了下来连磕三个头。
可白玖有些绝望,弱弱地说:“可她伤势过重,恐怕神仙难救……”
众人一阵沉默。
赵远舟却突然开口:“如果在别的地方,估计没救了,但在这里,或许我还可以试试。”
文潇激动:“你有办法?”
赵远舟:“因为瘟疫,这整个思南水镇都被戾气笼罩,你也知道,戾气越重的地方,我的妖力就越大……我可以试着用这里的戾气给她疗伤。”
说着,赵远舟盘膝而坐,给青耕施法,他举起手,捏指朝天空举起,一丝一丝红色的戾气从天空降下,吸入他的指尖,整个思南水镇上空的红色戾气瞬间都被吸到了灵犀山庄。
红色戾气汇聚成红光,凝聚在赵远舟的指尖,他将指尖放在她后腰的伤口上,伤口开始渐渐愈合。
蜚眼眶涌起泪水:“谢谢你们……救了她……”
阿琳看着蜚:“她对你很重要?”
蜚点点头,笑着看向青耕:“重要……很重要……我从一出生就是被命运诅咒的,我所到之处,瘟疫泛滥,无论是人还是妖,都认为我是灾厄之源,怕我惧我,我没有同伴,更不会有朋友……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蜚闭上眼睛,陷入回忆,口中喃喃说着他和青耕的往事。
众人听完,纷纷垂低着头,唏嘘不已,沉默无言。
蜚伸手想要最后在碰碰青耕,最后还是收回了手:“她本该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飞鸟,是我害了她困在这百年,不得自由……所以她才怨我,恨我,她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救罢了。”
蜚眼泪滑落,无比悲伤。说完,他摊开手,手心光芒一闪,内丹显形:“这是我的内丹……”
文潇察觉:“等等,你说的解决办法,难道是……”
蜚手突然用力捏握,卓翼宸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内丹碎裂时的力量震开,众人不由流露出不忍的表情。
蜚弥留之际,最后看了眼仍然未醒的青耕:“瘟疫的起源是我,只要我死了,瘟疫自然就能消除……”
蜚又看向文潇:“只求白泽神女,不要杀她,不要降罪于她……若是青耕不在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没有人会记得我了……”
文潇内心难过,眼眶通红。
一阵风吹来,枯叶飞舞,吹走了蜚身上的破败披风,披风下的他,变成了一个容貌清朗和善的年轻人,身上笼罩着一层朦胧的白光,白光渐渐星星点点地消散着。
蜚眼中含泪,脸上却是笑着:“我是灾厄之兽,不配活在人间,但我真的喜欢这里的灯火阑珊,热闹欢乐,岁月丰饶……只是身为灾厄,我没得选……”
从蜚消失的身体处掉落一个占风铎,叮铃一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