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瑶见状，眨了下眼又掉了泪，他带着哭腔呢喃：“大师兄……”
洛语清罕见瞪他一眼，掐了个净身咒，把柳瑶脸上的鲜血和自己的双手都净了一遍，柳瑶仍然愣愣地，他道：“大师兄…我杀了他。”
“我知道。”洛语清淡声道。
他什么都知道。
柳瑶目光和洛语清对上，柳瑶不可置信道：“那大师兄…为何不阻止我？”以大师兄的心胸来说，洛语清不可能不阻止他杀了老师。
洛语清却垂下眸子，尽管有净身咒他仍觉不够，拿出了帕子细细为自己的指尖擦拭着，他缓声道：“我阻止不了，他死意已决，救下来不过是徒劳。”
柳瑶扶着一旁的案上，身影有些摇晃，洛语清顺势扶住他，又沾了血，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道：“瑶儿，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
因为没人能帮你。
柳瑶闭上眼，“大师兄…我要完成老师的遗愿。”
他要救皇帝小儿，让这天延再次迎来盛世。
⋯⋯
次日一早，柳瑶穿着单薄的里衣就唤了小厮准备沐浴。昨晚的梦不断轮回，痛苦的记忆夹杂着心酸与心疼，醒来时他全身都是粘腻腻的汗。
柳瑶扶着额头，还感觉到自己额头阵阵刺痛，往枕下一摸，估计那安眠的香囊又失效了，所以他才会睡得这般差，只好差人写信给大师兄了，让他提前再送一个过来。
柳瑶跟许多上战场的士兵一样，退出战场有着失眠或睡不好的症状，只不过柳瑶属于梦多容易混淆脑袋的思绪，还容易醒来头疼，所以一直以来他宗门的大师兄都会定期送来安眠的香囊。
也许是最近回朝堂了，见到萧晗想起往事，让他昨晚的梦特别乱，不过柳瑶一向定力很好，他沐浴完过后，去院里练剑了一个时辰后就恢复原状了。
而小孩们看着柳瑶练剑，一边打扫院落一边发出惊叹声，宋嬷嬷则是拿出一碗水走出来后，向柳瑶问道：“今日休沐对吧？”
柳瑶自行接过水，咕噜咕噜的一口喝完后，才呼出一口气，肃穆的脸孔稍稍变得放松，回道：“嗯，不过我等等还是要去宫里一趟。”
宋嬷嬷拿着帕子帮他擦汗，皱眉道：“去宫里干什么？留在府里好好休息不好吗？既然没有仗打了，就别忙活了。”
柳瑶无奈苦笑，离开院落向屋里头走去，靠在柱子上抱胸，叹息一声道：“我不放心其他影卫，我还想去看看他们训练。”
换宋嬷嬷抱胸，关于影卫的事情她早就听萧晗提过了，而柳瑶回来后则又跟她提了一次，于是宋嬷嬷受不了的说道：“你这批训练完，还有下一个，这次春节还咋回去？”
柳瑶闻言一愣，“什么回去？皇上不是⋯⋯”
宋嬷嬷收起帕子，往椅子上坐，摆手招呼柳瑶也坐下，她准备要说清楚一件事。而柳瑶困惑的乖乖去坐下，只见宋嬷嬷往两人茶杯都倒了点茶水，才道：“我收到大公子的信，他说这一次，二公子与三小姐会做完任务后辗转来到皇城。”
“师兄师姐他们⋯⋯皇城？！”一听这话，柳瑶没了悠闲喝茶的心思，立刻站起身，对宋嬷嬷道：“信呢？给我，我要自己看一遍。”
宋嬷嬷叹着气说：“少爷，你是不信我？还是害怕？”
柳瑶茫然了会，显得局促不安，于是又坐下，赶忙问宋嬷嬷道：“那他们来皇城做什么？有另一个任务吗？”
宋嬷嬷抿了一口茶，目光沈了下来，“不知，信里没说，但大公子说了，这次春节你非回去不可，可能与此事有关。”
宋嬷嬷终究是贴身下人，对于内部问题她不能再过问了，尤其是洛语清那边，她虽是柳家来的，但自从柳瑶拜入宗门里，她宋丽就是半个宗门人了。
而洛语清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人心思城府极深不说，也是整个宗门里最看着无害，却最危险的笑面虎，因为没有意外了话，洛语清是宗门下一个掌门。
于是他的话，在宗门里已有相当份量，柳瑶就是再逼不得已，这次也由不得他，不得忤逆。
可是就在这时，小敏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对着宋嬷嬷与柳瑶双眼放光道：“嬷嬷、少爷，圣上与东营的大人们都来了！”
两人立即站起身，宋嬷嬷快步到门口与管家准备接待，而柳瑶则匆匆回到房里要换一件合适的衣服。
等大厅传来人们说话热闹的声响，柳瑶才打开房门，刚要出去却抬头见一个少年影子早已矗立在门前，柳瑶顿住脚步，诧异道：“皇⋯⋯”
“嘘！”萧晗手指放在唇上，示意柳瑶不要大声说话，他看了看周边，才又跟柳瑶解释道：“朕偷偷溜出来的，快带朕去后院喂鱼！”
柳瑶简直哭笑不得，今日见客他特地选了深青色的圆领锦袍，下袍有着白色印纹，袖口剪裁贴身，衬得柳瑶魁武的身材多了分雅致。
结果却要去喂鱼。
柳瑶被萧晗拉着走出门，从走廊的捷径一路走到了后院，途中萧晗并没有像幼时牵柳瑶的手，而是暴力直接扯着柳瑶的袖口。
柳瑶看着自己衣物似乎要被面前的小皇帝给扯坏时，终于叹息一声，将萧晗的手拉下。萧晗顿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手掌。
刚要大怒之下，柳瑶就伸手牵起萧晗的左手，换他牵着人走到了池塘边的亭子。而萧晗直到坐下前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缓了好久才脸色瞬间涨红，低下头紧紧抓着下袍咬唇。
那双带着厚茧的手很大很温暖，他直到现在手上都仍留有他的余温，他忽然好想撒娇再牵一次，可他不敢保证自己的心脏再跳那么快后，会不会让自己忽然间控制不住，然后变得失态。
柳瑶没有急着带萧晗直接去喂鱼，是因为这些鱼真的胖死了，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萧晗的异样，而是唠唠叨叨要萧晗注意鱼群健康，不可溺爱等等。
在他看来，萧晗就是寂寞，把他池塘的鱼都当他的孩子与宠物养，根本没有想到实际上是萧晗觉得麻烦，一次都丢一袋下去，然后百无聊赖托着鳃，看着鱼慢慢享用那些漂浮的饲料。
萧晗今日穿着常服，他好不容易有一次休息时间，却刚到柳瑶的府邸时恰巧也遇见要来找柳瑶的白鸣巍，但他不想直接把柳瑶交给白鸣巍，于是就趁机拉着柳瑶先出来。
柳瑶说完，才发现萧晗似乎根本没有听进去，少年人习惯性拖着腮，头撇向一边，额前细碎如墨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此刻的萧晗眉头舒展，一副悠然姿态映入了柳瑶眼中。
只不过，略为病态的白皙肌肤还是令柳瑶皱了皱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关心一下萧晗的身体，于是他往萧晗的方向靠近了些，指尖拨开萧晗额头前的碎发，说道：“圣上最近有没有乖乖喝药？”
听到喝药，萧晗就不乐意了，他没有注意到柳瑶此时离自己有多近，眼神还放在后院养鱼的湖泊，碧绿的池面被烈阳照得有些刺眼夺目，他微微眯起眼，轻声回道：“有的，你觉得王坚有可能不看着朕亲自喝下那晚黑乎乎的药吗？”
柳瑶垂眸，叹息一声，不经意间将气息扑在萧晗的脸上，还没等萧晗注意到，柳瑶就道：“如果皇上能早日恢复健康，那臣别无所求。”
“骗人。”萧晗心想，却又顿了顿，才回头与柳瑶对视，道：“你会娶妻生子吗？”如果柳瑶会成家，那他肯定对于自己的妻子与孩子无比温柔。
话罢，萧晗这才意识到自己与柳瑶的距离太近了，还没羞红脸要推开人，就听柳瑶迟疑地道：“也许会吧⋯⋯但臣只想跟真正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看缘分而已。”
“缘份？”萧晗愣了愣，才抬眼对柳瑶道：“那我呢？”
我也算在里面吗？
⋯⋯
柳瑶刚走进大厅里，就见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矗立于中央，他一身白衣，低身与宋嬷嬷说话，看着不像武将，倒像是读书人，而他的一旁还跟着面容年轻的男孩，一见着柳瑶就双眼放光道：“大人！”
柳瑶上前摸了摸浣陵的头，又向白衣男子道：“阿巍今天来有事？”
柳瑶对待白鸣巍的态度没有齐远亲近，一是白鸣巍本就一门心思扑在兰孥身上，对于其他人冷淡得像是死人，二是白鸣巍心眼子多，柳瑶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怎么跟他相处。
“是。”白鸣巍看了浣陵一眼，浣陵见状缩了缩，白鸣巍却像是没有注意到一样，又道：“属下这次前来，是听说西营不满意人手调配，所以属下想要来说明白原因。”
柳瑶失笑的摇摇头：“齐远都跟你说了？”
白鸣巍面色如常，“是的。”
柳瑶挑眉。
白鸣巍：“⋯⋯喝醉酒之后说的。”
柳瑶低头闷笑，但不过片刻就抱胸，瞬间换上严肃的神情，并且脸色凝重盯着白鸣巍，他在主位上坐下，明明是抬头望着人却丝毫气势没有低于还站着的白鸣巍，而白鸣巍此时有些无措。
柳瑶沈声问：“你是觉得只要杀了兰孥，等我走了，你可以替代我的位置？老齐不是平民，他背后有齐家，所以你想，皇上到时兵权与其交给齐家，倒不如交给你这个孤家寡人？”
白鸣巍闻言身型有些摇晃，竟然一时站不住脚。浣陵年纪还小，他并不懂此刻大将军与副将的交锋是什么，他只觉得这两位大人此刻周身都冷得很，有些恐惧却又不敢怯步。
他探头看了看柳瑶，柳瑶冲他俏皮眨眼，见状，他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
白鸣巍没想到这件事问罪来的那么快，毕竟他再恨兰孥，兰孥年纪却也没有和他相差多少，他白鸣巍到底是为了军功才如此，因此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被揭穿，他此刻唯独只有谢罪一条路可走。
但柳瑶摆手制住他的话头，说道：“别说了，罚你加冠大典当天做皇上的贴身护卫，不得有异议。”
白鸣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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