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重病,还是在太后的寝宫慈宁宫出的事,即使是平时并未被弘历看在眼里的十三阿哥永璟,弘历也还是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去了皇后的坤宁宫。
“怎么回事?十三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病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伴着弘历踏进坤宁宫的脚步,一众宫女太监皆跪下行礼。
“吵嚷什么,太医正瞧着!”
“皇……”弘历惊了一下,着实没想到太后也在此,连忙上前行礼,“儿子给皇额娘请安,皇额娘吉祥!皇额娘怎么也来了,如此劳累,该当好好歇息着才是。”
孝庄冷哼一声,瞪着他道:“哀家的孙儿都病成什么样子了?哀家如何能好好歇着?到是你这个做阿玛的,哪有点做阿玛的样子!那是你的嫡子,你就这么胡乱对待,也不好好教养,我瞧着你是想气死哀家!”
被孝庄骂的不敢还口,弘历有些心虚的转开头辩驳道:“皇额娘息怒,儿臣……儿臣并未……亏待……”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孝庄厉声打断他,抬手甩开弘历伸过来扶她的手。
“永璟!永璟!你别吓额娘啊!”突然,那拉氏凄厉的声音从内室的屏风后传来。
听见那拉氏的声音,孝庄连忙往屏风后走去,“怎么了?”
弘历顿了一下才赶紧跟上孝庄的脚步,他似乎从没听过那拉氏如此凄惶的声音。记忆里他这个皇后极重规矩,从来一板一眼的端着皇后的架子,还老拿一些大道理来和他说项,没有一点他爱的温柔小意,即使她长的美艳动人,久了也让他十分厌烦。因此当年因着她的容貌宠了一段时日,后来却是除了初一十五祖宗定下的规矩外,从未踏入过她的坤宁宫。
绕过屏风,就见永璟青紫着脸躺在床上,衣服敞开,身上扎满银针,身体却不住的扭动,那拉氏坐在床头颤抖着身子紧紧按在永璟挣动的双臂上,胤祯跪坐在床脚,也是伸手紧紧按着他的双腿。
“娘娘!公主!快将十三阿哥按紧了!”
几名太医轮流上前行针,脸上也是灰白一片,冷汗直流,若单看脸色竟是瞧不出与永璟谁更病重了。
看见这样的场景,孝庄倒吸一口凉气,却勉强镇定下来,手撑着一旁的桌子。
弘历却从未见过这种场景,又刚被孝庄训斥,入眼就见这一副场景,霎时暴怒,吼道:“你们在干什么?!是要谋害朕的阿哥吗?”
弘历的吼声吓得众太医一抖,双膝一软纷纷跪倒,幸而正给永璟行针的是太医院院使,虽也被吓到,但还稳着手,没有出差错。
“你闭嘴!”孝庄抓过桌上倒扣的茶杯就往弘历身上扔去,弘历也不敢躲,茶杯砸在他胸前又落在地上,碎成一地。
“皇额娘?”
孝庄却不理他,只朝太医命令道:“都给哀家起来,好好的治!若哀家的孙儿有事,哀家要你们好看!”
“是……是……”太医们连忙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抹抹额头的汗。
见太医们镇静下来,恢复井然有序的状态,又见永璟渐渐安静下来,孝庄悬着的心才微微放了些。目光不期然与床脚胤祯的目光对上,她狠狠的一皱眉,瞪他一眼,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吓得本就惶恐的胤祯立刻垂下头去。
瞪了眼胤祯,孝庄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突突跳的太阳穴,若不是情况不允许,连带她院子里现在跪着的那一群人,她铁定要每人拔下一层皮下来。
越想越气,孝庄扭头对还在状况外的弘历吼道:“滚!你给哀家滚出去!去太庙到你玛法的牌位前跪着,好好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想不通就不要起来了!”
听见孝庄让自己去跪太庙,弘历这下是真震惊又不解了,“皇额娘!儿臣所犯何事,竟要儿臣去跪太庙?儿臣如今可是大清的皇帝!”
“哀家知道你是皇帝!若你不是皇帝,哀家现在就收拾你了!今日只有家事没有国事!”孝庄冷笑一声,唤来随侍,“来人,去请履亲王进宫,就说竖子不肖,请他代兄管教管教!”
孝庄冷着脸看向一脸震惊不信的弘历,道:“你若还自认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现在就去祖宗面前跪着,待永璟醒来,自会有人给你一个交代。”
弘历渐渐冷静下来,见孝庄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不得不垂下头去,应道:“是,儿臣告退。”
在太医为永璟行针的空档,胤祯微微抬眼瞧了一眼弘历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
“高院使,十三阿哥如何了?”气撒了大半,孝庄心里顺畅不少,神色渐渐缓和,看向太医院院使高峻问道。
高峻刚让人换下来,见永璟脸上渐渐恢复人色,心里正要放松,冷不丁孝庄突然问话,惊的他手一抖险些将下属递来的新写的方子扯破。
“回太后娘娘,十三阿哥如今已经稳定,只需再行针两个时辰,再配以汤药,不日就可舒醒。”
听见永璟情况稳定,注意力一直落在永璟身上的那拉氏霎时抬头,目光含着冷厉和恨意,落在高峻身上便如刀子般,“高院使,我儿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今日早间还好好的,突然便成了这般模样?”
高峻不敢与那拉氏对视,垂下头去不敢言。主要是他怕他说出了病症却没有人会信,怒极攻心,痰淤交结。一个五岁的孩子,如何能得这种病?就是他们自己诊断的,也都心里踹踹,迟迟不敢下诊断。
见高峻沉默,那拉氏越发恼怒,“怎么不回话,高院使,你不会告诉本宫,你们还没诊出我儿的病症吧?”
“不……”高峻跪下,两股微颤,“回皇后娘娘,十三阿哥这病来的太急太猛,我等……我等还需再仔细看看才好下结论。”
“行了!”瞧着高峻一脸冷汗,孝庄知晓内情,又不好与那拉氏直说,便冷下脸来,道:“皇后这意思,是说永璟是在哀家那出的事,是哀家要谋害他了?”
孝庄这话说的严重,若是有心之人听见,那拉氏的位置都不一定能保住。那拉氏吓得一下跪倒,慌急道:“臣妾不敢,皇额娘息怒。”她是关心则乱,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她又一向不会辩驳,容嬷嬷这会儿正守着永璟的药没在她身边,连个为她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只能跪着,期望孝庄能消气。
孝庄其实也只是为了让那拉氏不要继续追究才故意吓她,见达到目的,便亲自上手扶起她,道:“哀家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但永璟这事是个意外,他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儿,他出事哀家心里不比你这当额娘的好过多少,如今只盼着他能早日醒来。事发生在哀家的慈宁宫,哀家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交代,绝不会委屈了你们。”
“是,臣妾知道了,多谢皇额娘。”听见孝庄的解释,那拉氏垂下头掩住眼中的情绪,嘴里顺从的回道。
孝庄点头,“你心里清楚就好。好好照看永璟,让兰馨跟我走吧,哀家有些话要问问她。”
那拉氏眉头微不可查的一皱,扭头看向已从床上下来跪在一边的胤祯,目光沉了沉。永璟被胤祯亲自抱回来时情况就已经很危急了,那拉氏根本还没来得及询问胤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当然不会去怀疑自小长在身边的女儿,只是事出突然,她又是知情人,孝庄问话却背着她这个当额娘的,总让她不是那么安心。但她毕竟不敢违背孝庄,只得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