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只过了一夜,仙门又出奇事,一夜之间死了九十五名仙门弟子,除了四大仙门,和已经被灭门的崇安宋氏,其余各派都死了名弟子,矛头直指送归山,能这么大费周章雨露均沾杀人如麻的,除了送归山那位恶鬼头头,还能有谁?
沉烛殷简直汗颜,没想到这一回广陵台居然能下这么大手笔就为了让她引起公愤,竟然连诸天仙神和魔界的人都给惊动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哪。
这不,天才蒙蒙亮,沉烛殷恍惚中听见一阵细微的动静,一睁眼,面前站满了人,有天界的,还有魔界的,也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关系竟好到这般境地了,互相埋头窃窃私语,还有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谢青樾拿着茶壶自斟自饮。
见她醒来,四人齐齐往后退出几步,在离她一丈远的位置站定,拱手作揖,跪地行礼。沉烛殷十分尴尬地看了他们一眼,见来人是上次害她丢尽了脸面的白泽,还有一位银发蓝衣蓝冠蓝瞳的少年,模样甚美,眉宇间是一丝掩盖不住的媚意,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潇洒,还有他身旁的两位墨色衣袍的少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周砚寻和季晏殊。
周砚寻那张得天独厚的脸上带着某种说不出的笑意,甚至还有几分委屈似的,良久,他缓缓抬头,软侬细语道:“主子……”他话音未落就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打断,一抹白雾散去,谣昑予站在几人身后,痴痴地望着沉烛殷,恍惚中,往前踏出一步,似不确定般又往前踏出一步,口中含糊道:“仙……”谢青樾不紧不慢一个响指,几人同时被噤了声,他忽然叹口气,感慨道:“果真是看不见我,若有朝一日,我有阿皖这般受人敬重,便是死也瞑目了。”
沉烛殷丝毫不掩藏眼里的鄙夷,说道:“我倒是好奇,难不成你们诸天仙神都是如你一般的纠缠不休之人么?这天下之大,何苦缠着我不放呢?”
谢青樾正色道:“阿皖,我知你是嫌他们聒噪破坏了我与你的情意,直说便好了么,何必这样夹枪带棒呢?”
沉烛殷面无表情地说道:“谢公子太有见地了,在下还以为这些人能这样大张旗鼓的,是授了某位神君的意呢。”
谢青樾呛了片刻,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阿皖说得也有些道理。”
一偏头,见那无人个个憋得面红耳赤,沉烛殷脸上渐渐没了笑容,那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叫人觉得背后一凉,谢青樾好似浑然不觉,依旧言笑晏晏。
谢青樾默然半晌,抬脚跨过地上跪着的四人,站在沉烛殷面前,脸上也没了笑容,眼中闪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只见他忽然笑了一下,出手极快地抬起沉烛殷的下巴,趁她毫无防备就亲了上去。
谣昑予目瞪口呆地站在旁边,一口气憋得脸红脖子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还是周砚寻和季晏殊最先反应过来,顾不得被谢青樾下了禁言术,对白泽和白矖使了个眼色,四人着急忙慌地抬着谣昑予头也不敢回地一溜烟跑得飞快。
直到几人消失,沉烛殷这才冷下脸来,一掌打在谢青樾心口:“谢青樾。”
谢青樾往后退了几步,抓着窗户才稳住了身形,捂着胸口咳嗽不止,脸上没了那股子浪荡笑意,眼眶红红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看上去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他吸吸鼻子,放低了声音,委屈似的说道:“我不那样做,他们是不会走的。”
沉烛殷冷冷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谢青樾靠在窗户边,嘴角压不住地往上翘,心里别提多得意了,得意了一会儿又抬手在嘴唇上摸了一下,回味着方才的感觉,甚是美妙。
广陵台这几日真是热闹极了,清谈会在即,无数的仙门修士涌到了这里,打着相聚商议铲除送归山的名号,然后各怀鬼胎。
仅仅不过半日,沉烛殷已经在围观过四五场冲突了,看着他们耍勇斗狠,三天两头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咬个一嘴毛,最后也不知这些仙门修士会落个什么下场。
仙门百家,为首的四位宗主沉烛殷倒是不少听说过,除了那位广陵陆氏的陆青贺,其余三家只闻其名未见过其人,今日凑巧同不知哪家的修士一同往广陵台走去看一回热闹。
沉烛殷一见洛青辰和洛青阳跟在一名身量极高英姿飒爽的女子身后,便想着这位可能就是临安洛氏的家主,再看她左手拇指上的指环,就更加确信这位她是洛云谨,仙门家主大多都是男子,这位女子能做家主这么多年,还跻身四大仙门之一,是个了不得的厉害人物,当年承袭家主之位也是引起了一场不小的动荡。
沉烛殷察觉到一抹不善的目光,便抬头看去,见洛云谨一双剑眉下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瞟过来,便点头示意,洛青阳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这才移开目光,大步离去。
沉烛殷正要四处再看看,陆明景一脸明媚地上前,抱拳躬身道:“还想着姑娘不会来,这一转头便瞧见了。”沉烛殷还以一礼,一眼便看见陆明景身后神色不善的贺衍,有些不明所以。
陆明景看着一脸正色高大魁梧走来的男人,低声道:“那位便是浔阳江氏的江宗主,江霖桓,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便是江家公子江珩,江家姑娘江言。”沉烛殷点点头,陆明景展颜笑道:“姑娘稍候片刻,我先去引客人去前厅,稍后再来陪姑娘走走。”
沉烛殷看了一阵,觉得无趣得很,这些人都聚在一起商议着要怎么弄死自己,她还能心安理得的在这凑热闹,想来想去,的确很不应该,便又偷偷摸摸的下了广陵台。
她在街上,独自走上了一家酒楼,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酒,一盘点心,一边看街上行人匆匆一边慢吞吞地喝。
谢青樾寻了她好半晌,费了不少功夫,可算是一眼就瞧见她了,那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他总是一眼就准确无误的瞧见她,大多数时候,她只是那么懒洋洋地坐着,好像心里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她记得许多人,却唯独忘了天界那群人,可她记得临淮,就像谢青樾一样,寻遍了三山六水,却不敢回她曾赴死的送归山再看一眼,便也不知道,她一直在那里。
她不知踽踽独行了多远的路,一路的颠沛流离,一路的无可奈何,自圆其说,她却始终不怨不恨。
沉烛殷靠在窗边,狭长而略显慵懒的双眸透着丝丝惬意,谢青樾目光平静地望着她,微红的眼尾透出些许狼狈,他抬脚踏出一步,一个不经意间的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
谢青樾走上酒楼,深深吸了口气,脸上又重新露出那种浪荡不羁地笑容,溜溜达达地走过去,在沉烛殷对面坐下,丝毫不客气地拿过她面前的酒杯浅酌一口,说道:“这酒,还行。”
沉烛殷懒洋洋地瞥他一眼,正巧就瞥见陆明景脚步匆忙地在街上不知在找什么人,顺势往后一仰,躲在窗户后面,谢青樾笑着压低声音问道:“你躲着他做什么?”
沉烛殷眼皮都不抬,说道:“我怕他做什么?”
谢青樾不解地看着她:“那你躲他做什么?”
沉烛殷不紧不慢地重新拿起一个酒杯斟了杯酒喝了一口,说道:“那种人,逮着点机会就能顺着杆子往上爬,为了出人头地什么都不顾,我可不想做他一飞冲天的跳板。”
三日后,仙门百家的修士齐聚广陵台清谈会,为庆祝这一盛会,广陵台更是抓了百名阴魂,要在清谈会之时杀之泄愤,也算是报当日那恶鬼头头杀了九十五名仙门弟子性命的仇,对此,沉烛殷表示一概不知,与自己无关。
就在清谈会的的前一晚,那百名阴魂竟都离奇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