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颤抖地伸出了手,触碰了躺在石板上的男人。瞬时温若一整个人都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附,仿佛有个巨大的手掌拖拽着他,轻微的呼吸霎时转为了急剧的喘气,男人胸前怀抱着的白剑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和他梦中的那道银光一般无二,刺得他睁不开眼。
温若一挣脱开那道银光的束缚,重重地摔在了石板前,石板上的白剑又恢复了原状,那个男人也还是躺在那儿,安详地睡着。
他害怕地跑出山洞,赤空的脚板踏得灵泉水四溅。他哆嗦地踉跄爬上山,疾速奔波在石阶之间,樆山的仙泽一路助推着他往上攀爬。
在月光之间,他回到了樆山居。仓促地跑进他的房间,紧紧地缩在被窝中,刺骨的灵泉水浸湿了他的睡袍,渗透了他的软被。那一夜,他彻夜难眠。
后来,他花了一年时间,翻阅了樆山居山洞中所有关于剑史的古籍。
再后来,他十九,下山。
再是后来,他飘荡人间,一边修炼,一遍挖掘他尚未发现的剑史。
他花了半年时间,走遍了京城八十坊间。后来便去了南诏。南诏人很是热情,不像冰冷的樆山,还有冰冷的她,她让他唤她樆香,他未曾如此唤过她。他恨她,恨她把自己禁锢在那冰冷孤寂的山上,恨她从不让自己去见亲人,只要是一点想要离开的念头,她就会皱着她的眉头,用着温柔的令人恶心的语气拒绝他。这些年陪着他长大的,只有那些没有温度的书籍,这也是他能在山上找到的唯一乐趣。
在南诏,他遇见了很多人,包括一位,能解答他身世的人。
原来,樆香这么绞尽脑汁想将他留在山上,就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他吗?
害怕他像他母亲一般坠入魔道,修炼殇戾。害怕他和他父亲一般,一生炼剑,陨灭于盛世英年。
他冷笑:“你这不是护着我,而是干涉了我的人生。”
他有自己的路要走,这次他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他恨樆香,不止因为她十九年以来的圈养,更是因为他的父母均死在那日的樆山,而她,从来没有让他知晓这一切,连一个尽孝的机会也未曾留给他。她掌控着他的人生,现在他终于逃出来了,他要找到最强的剑术,他要救活他还在沉睡的父亲,他要打败那个擅作主张的女人。
后来,在南诏,多了一位终日对着古籍修炼的术士。
就这样,三百个年头过去,他不再是那个尘封于世的少年,这世间,又多了一名炼剑仙师。自行修炼的麻烦之处就在于,不会有人传承他剑,因此,他需要自己寻得一把,适合他的剑。
也就是这时,他想起了那位躺在灵泉山洞的男子。
在离别樆山三百年后,他再次回到了樆山,他没有上山,只是趁着月色黑暗,悄悄潜入了山脚的灵泉山洞。
他看到石板上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沉睡着,他怀中的那把银色的剑发出淡淡的微弱光芒,温若一轻轻触碰,拥有修为的他不再如图上次般被反噬。
剑柄处淡淡刻着两字。
“以尧。”
那日晚,灵山一震,少年郎携着他父亲的剑,踩着月光,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