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若一（二）

就这样，温若一在樆香的庇佑下，这样过去了十八个春去秋来。

他不知道山外的世界，樆香有过将他交于人世间养育，但是仙胎生来便是仙胎，坠入凡间只会坏了命数，或许又是一发劫难。既然这是温尘昭的血脉，她还是决定将他留在山上。

关于他父母的事，樆香从未向他提过。

他也从不过问。他生来便比其他生灵聪慧。上天在他诞生的那一刻，仿佛就在他的脑海中拟了一卷预知完事的书卷。樆香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樆山上多的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仙书万卷，这些都是司寇染当年从各派剑术方搜集整理汇合而成，厚厚的书摞满了整个山洞。司寇染走后，就没人去打理了，几百年尘封。

温若一平日便会将自己埋在书堆中，樆香不曾过问，毕竟在这等枯燥乏味的山上，既然不得寻来同伴取乐，不如看几卷书当做消遣也罢。倘若他这能从那几卷书中习得炼剑，那也是天意罢了。

十九那年，他最后一次提出下山。樆香还是拒绝。

但他还是走了。

他走的那天，樆香去了灵泉山洞。她看着沉睡的温尘昭，软软的睫毛耷拉在眼睑上，他的脸颊一如既往地苍白，十九年过去，仍然没有苏醒的兆头。樆香坐在他身边的石板上，和他讲了很久温若一的故事。

“他和你实在是太像了。”樆香看着温尘昭坚挺的鼻梁，和十九岁的温若一，恍如一人。

“我留不住他，也不想桎梏他。或许他也有他要完成的使命吧。”她照看了他十九年，不可能照看他一辈子。

离开樆山这些年，温若一四处奔波，他虽不懂人世间的规矩，却能融入这个世界，就这样闯荡，过着漂无定居的日子。他渴望知晓自己的身世之谜，也渴望知道，他身上究竟是什么力量再指引他前进。

他总会想到他十八岁生辰那日，他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的他，被塞入了一道狭窄的夹缝中，左侧，是银白色的光芒，右侧是火红的焚火，他动弹不得。

他看到梦中自己的身躯逐渐被双侧的力量撕裂成两侧，他被吓得醒了过来。那天晚上，他趁樆香睡了，悄悄下了山，满山的仙泽绕的他看不清路，这是他第一次看向下山的石阶路。厚厚的仙气掩盖了他的视线，他尝试踏下第一阶石阶，他发现原本包围着石阶的仙泽，在他的脚下逐渐散开，露出铮亮的石阶。仙泽慢慢指引着他，他跟着仙泽的散去的方向，一步一步下了山。

仙泽的指引下，他走到了灵泉山洞，他赤空的脚丫一步一步踏在冰冷的泉水中，每一步的清凉都令他哆嗦地直打寒颤，但是越往前，他身体里的力量仿佛愈发强烈，他慢慢地靠近灵泉的尽头，尽头处是一块悬浮的四方石板，他轻轻靠近，石板仿佛受到他的感应，缓缓降落，直至在他腰前悬止。

温若一看着石板上的男人，他第一次见到他。

小小的他身着轻薄的丝睡衣，看着石板上那张与他无般一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