樆山坐落于淮南一带江南丘陵之处,湿湿热热的温柔养成一大片郁郁葱葱。来往众人,去之甚少。寂寞与孤独缠绕在山与山间村落。所谓村落,名为樆香居,住着的是一位芳龄三千的姑娘,名樆香。三百年以来,没有一人上过山,她也未曾出过山。今日则不同,今日凡间灵力滚动,虚幻中给了她想要见识一番的冲动。于是,在深思熟虑半炷香之后,樆香下了榻,出了山。
樆香一身白纱,腰间细缕缠绕,白绸带间系着一把佩剑,两袖淡薄轻盈白缎,袖口是其最爱之仙鹤纹,腰下是翩跹长袍,掩映白裙,踝间玉环若隐若现,一步一响。她将长发微微盘起,簪好,是师父送的花玉簪,她甚是喜欢。简单收拾了一番,樆香携一袋银两,就这般下了山。
灵力来自于慧根,所谓慧根,是培养成顶级练剑师的基础,樆香要找到慧根,让他成为轻剑的下一任执剑人。循着慧根的气息,樆香走至京城倪府府门外,慧根气息愈发浓烈。樆香环顾此府,简陋,质朴,算得上是穷人户,唯独府上门匾含有那么两三分气势。三两群众,窃窃私语,樆香留了个心眼,听了些许。
话说倪府这倪员外,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区区芝麻官,却忙里忙外,整日替百姓干些低收益之事,里里外外赢得邻里称赞。当下,倪员外夫人十月怀胎,偏偏却是龙凤胎,这倪员外,上有久病老母,还有个未出阁的姐姐,现下多了两张嗷嗷待哺的嘴,日子怕是难过。樆香忖度着,叩开了倪家大门。
等樆香回到了山上,天色已经沉暮,她解开背在身上的布袋,捧出一块玉似的娃娃,她勾了勾娃娃红润的鼻尖,可是,慧根呢?她辛辛苦苦求得的慧根呢?樆香急了,樆香急匆匆拔下娃娃的肚兜,糟了!是个女宝宝,然而今日在倪府里见着的慧根,明明是个男孩。樆香在心里揪了自己一把,这个用一整袋银两换来的,居然是一个凡尘俗夫,然而,她没有想到,慧根的妹妹,不仅是凡尘俗夫,更是根百年不可雕的朽木疙瘩。然而,既来之,则安之,樆香好面子,退还回去是万万行不通的,于是乎,樆香舒了口气:
“先养着罢。”
然而,面对一个只会瞪着眼睛的小娃娃,她束手无措。每当无所想法之际,樆香总能想到一个人,一盏茶的功夫,樆香将娃娃塞进布袋子,匆匆赶至单缘林。单奢奢,单缘剑第三代传人,三百年前的剑派之争之后,为殇戾所伤,修养于此。观单奢奢与樆香结下的梁,可究至千年前那次人间剑法比试擂台,二人不打不相识,不相上下的局面僵持三天三夜,终是司寇染将其拦下,两人也因此相识。这三百年来,单奢奢不曾出过林,唯樆香路过或是拜访,带些人间玩意。而这一次,樆香带来的是个牙也未长齐的宝宝,这是单奢奢万万没想到的。
“我可不会带孩子。”单奢奢甚至不想看樆香一眼。
“奢奢,自从三百年前一战,我也知晓你的寂寞。”
终是吵不过樆香的,单奢奢自认倒霉,口舌之快是逞不过的。但,她发誓,养至她会说话了,定是要将她还回去的。单奢奢看着布袋里的娃娃,她也看着她,但她只会笑,连眨眼都要费半天劲。她可真蠢啊。
“所以,她有名字吗?”
“我思忖着,是要和她父亲姓的,姓倪。”
“那么名呢,待她长大了,还应有字。“
“名字的话,叫小飞吧。“樆香想了片刻。
“倪小飞,听起来,还挺像一名练剑术师的。“单奢奢不禁笑起来。
好罢,寒暄结束了,樆香也该回山上去了,等到小飞长大了,像这漫山的果实成熟了,我就来接她。
这天夜里,樆香睡得很熟,她依稀记着三千年前,她刚来樆山的模样,那个时候,她才八岁。村里遭了山贼,家徒四壁的她踏上了落魄流浪之路,在京城,她三番被驱逐,五次被追赶,是司寇染出手救了她,她那时不知道司寇染,更别提练剑仙师,只是当时司寇染翩翩玉立的模样吸引着她,她便缠上了他。毕竟只是八岁小孩,司寇染便让她上了山。慧根是在樆香及笄之年才显露出来,司寇染便授其轻剑术,樆香学得快,只用得八年便掌握其精髓,至此,保留二三容颜。夜风呼啸,樆香打了个寒战,哆嗦几分,醒了过来。她想师父了。月光中,樆香拢住自己的双腿,玉似肌肤剔透皎洁,她蜷缩在暗影中,任凭月光怎般舞动,眼角泪光轻泛,终是滚落颗颗皎白玉泪,眼前战场二三事历历在目,如今却已人去楼空,也就剩了她了。